小白糖

[喻叶]蹈火（1）

*计划是写成系列肉，没有主线情节，有梗了就写

*喻叶都有经验设定，但应该不会有具体ex出现，不过这篇不打算写成甜甜甜肉肉肉那种，反正注意避雷吧

（1）

叶修不会再回他座位上去了，这一点喻文州确定。他同时确定的是，明天他也不会再出现在这个场馆里，至少轮回这次全明星赛的时间段里，全世界都会通缉他。喻文州四下望了一眼，似乎整个体育场里的人都在骚动，或叫喊或低语地交流着消息，职业选手这一块儿尤其厉害，霸图和嘉世的区域简直是冰火两极。在一旁吵闹的黄少天的对比下，喻文州看上去像是几万人中最镇定的那一个。

喻文州突然站起身来。

“你干嘛？”黄少天吓了一跳。

“我的包在休息室沙发上，跟郑轩他们的放在一起，你帮我拿回酒店去。等下没有我的节目，我先走了。”喻文州说。

“不是吧，你干嘛去？你现在走会让很多人误以为你是去追叶秋啊，你没病吧？韩文清还没动呢！”黄少天说。他声音不小，一些人顿时朝蓝雨这边望过来。喻文州身形一滞，有点无奈地回过头，像是想对附近的人解释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他离开选手区域，很快消失在通道入口里。

叶修和那个妹子参赛的那间小屋子，喻文州在叶修上场接手账号卡没多久之后就留意了。有些习惯性的打法和气质，叶修就是用一个十级的小号，他也认得出来，不敢确定一是因为毕竟没有决定性证据，二是喻文州不太相信叶修会直接出现在这时候的赛场上。喻文州边走边把搭在手臂上的大衣展开穿好，瞬间就算好了那间屋子对应的通道出口，以及从自己这边去到那个通道应该走的路线。他一边走，一边想，这个时间要去追叶修的肯定不止自己一个，现场蹲守的记者，反应灵敏的话，肯定也是早奔着那个方向去了。叶修必然也会预判到这一点，所以没必要再去那里。他会已经逃出场馆了吗？不，时间上来不及。喻文州突然站定。职业选手的通道和叶修会出来的那条通道都属于候场区，附近不会有观众，遇到的话一逮一个准，但一般人不认得他，所以他很可能是先混到出来透气休息的零散观众里，再直接离开。距离那里最近的观众通道是……喻文州心里一秒有了答案，匆匆朝那边赶过去，同时把本来虚搭在脖子上的围巾抻出来，很迅速地围了几圈。

他跑了几分钟，突然停住，同时觉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刚才的推测并不十分严谨，完全扑空是有可能的，但喻文州几乎在心里笑了出来，他的幸运值一向不算很低，这次一样。附近有零星的人在游荡，多是情侣，聊天说话，抱在一起，也有人在鬼鬼祟祟地抽烟、落寞地打电话，总之没人注意到他。他要找的人背对着他站在一台自动贩卖机前，正在认真研读玻璃后面的内容，对身后的来人毫无知觉的样子。

“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吧？”

叶修手里捏着一张纸币，正在呆呆地看着贩卖机玻璃后面的价签。这些价签的位置有点奇怪，他还要去找一找对应的商品放在上面还是下面——这次来S市有些急，傍晚买了包烟之后兜里现金就剩几十块，除去打车回酒店的钱，剩下的够买哪种饮料还真得算算。他这么专注地忙着处理这个问题，直到突然意识到刚刚那句话的声音有点熟悉。不过肯定跟他没关系，叶修晃晃头，回忆了一下打车过来时陈果付的费用，开始心算四十以内加减法。

然后他听到身后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叶神。”

叶修有点诧异地转过身，看到喻文州站在他面前。体育馆外面灯光闪耀，但露台被上方的阴影遮蔽，光线早就衰减了一轮，打在喻文州脸上是橘色的，使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柔和。叶修四下里望望，确定附近不存在跟他们有关联的异性生物，这才开口：“刚那句话是你说的？”

他看到喻文州似乎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叹了口气，看着他点点头。

“对我？”叶修又四处望了一眼。

“不然呢？”

“好像说错台词了吧？”叶修愣了两秒钟，才说。

喻文州笑了起来，这让两个人刚刚显得有点尴尬凝滞的气氛一下子松快了不少：“也没有。不然我该说什么台词呢？比如说，好久不见，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但是没必要吧，肉眼都看得出来。”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特意上下打量了叶修一番，但是他的眼神里是带着笑的，这让叶修并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衍生出来点得意洋洋的滋味。他把一直捏着的钱塞回兜里，顺便就把手放兜里暖着：“是么，你肉眼看得出来我现在吃喝不愁，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各种以大欺小么？”

“这些肉眼看不出来，但是报表里有写，我们公会会长经常跟我抱怨来着，”喻文州说，“哦，我想了想，还应该问问你，刚才那个龙抬头真精彩，是不是要复出的意思。不过也没必要，几万个人都看出来了，不缺我再跟你说一遍。”

“我一退役你智商就变低了。按你的水平不应该用‘精彩’，应该用‘合适’。”

“实际上我用的是‘正常’。”喻文州笑：“还应该问问你复出的话下家有没有找。不过少天跟我提过，你似乎打算自组战队，今天跟你一起的妹子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

“这个？你们想多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叶修明显不愿多提的样子。

喻文州点点头：“所以，只能问点我最关心的问题了。”他朝叶修走了一步，但仍然保持着还算礼貌的距离，重复一遍最开始的问话：“叶神，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吧？”

叶修看了他一眼，往后轻轻退一点，虚靠着自动贩卖机，从兜里摸出烟盒，却没有敲烟出来，只是攥在手里，望向喻文州身后，有点感叹的样子：“你是不是来捣乱的。哥哥今天刚准备复出干一番大事，你就来跟我纠结这种问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喻文州突然打断他，他的语速很快，跟他一贯风格完全不同，像是根本不愿意去思考自己要说什么似的：“你退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退役跟我本来没有任何关系，或者说还有好处，最棘手的敌人就这样消失了。如果你还在留意职业比赛，应该能看到蓝雨这几轮成绩非常好，全胜。我本来以为就这样了，你走人，出局——原谅我用这个词，我们剩下来的所有人继续。就算那次猜出少天去找你，然后通过他跟你联系上，打了一场之后，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你在不在这个圈子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没影响，无所谓——”

喻文州突然停住。他一直看着叶修，叶修也看着他，叶修的目光始终是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

“所以？”叶修朝他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喻文州停顿了好一会儿，像在回想什么、思考什么，他想得很专注，仿佛试图从回忆里抓取出什么真理的部分，那流水一般浮掠而过的几个月里唯一“真实”的部分。然后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叶修脸上来：“然后，今天晚上，我看到了你的那个龙抬头。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你复出的宣言，你要回来了。那一刻大家都很激动，都在吵，但是——叶秋，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太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时我突然后怕极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怕过，如果没有这个龙抬头，如果场上的那个人不是你，如果你根本就没有来这次全明星，还有，如果你没有去当网管、重新练号，你退役之后就走了，真的像我当初想象的那样消失了，可能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可能我们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喻文州像是终于吐出了一个埋藏内心至深、折磨他许久的秘密一样深深地松了口气。他还是有没说出来的部分，不过那无关紧要。直到此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从听到叶修退役的消息起，他的日子就过得不再有实感。他照常平静地吃饭、训练、比赛，状态有时好到接近亢奋，似乎现实里一时间不会再出现任何能干扰他意志的东西，就连日常生活中会遇到的那些小麻烦都完美地消失了。他不再去想叶修的事情，就连和叶修私下里切磋的那场，隔着耳机传过来的叶修的声音仿佛都有些失真。一直到这一天，一直到他在那个战法身上看到了叶修的影子，最后的关键时刻他看到了那个龙抬头——

他就在那里平静地坐着，内心却像是经受了一场最深沉的震荡般，猛地惊醒过来。

“所以，我不能让这样的后怕再发生第二次。”喻文州说。他看着叶修，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甚至，一种近乎冒犯的固执：“我来找你时花了几分钟。这几分钟里我想了很多，比如这样做太轻率，太不礼貌了，如果找不到你，我应该去什么地方找你？你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回来打比赛，和你说这些事情太自私……还有很多，但是，”喻文州有点羞愧地按住额头，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还是看向叶修：“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我接受你的答案，叶秋。”

叶修过了一会儿，表情才松动了些，像是突然醒觉过来似的。如果可以，他现在真想先抽根烟，不过这个区域禁烟，他只好拍拍喻文州肩膀：“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快回来了么。听你一说我还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你放心，将来一定好好虐待你们。”

喻文州无语地望着叶修，过了几秒钟才说：“你是不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

“不是欢迎我回到职业圈的意思吗？”叶修努力思索了一秒钟。

喻文州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有一部分是这个意思。还有一部分是表达对你的喜欢，超出同行和朋友那种程度的喜欢，同时申明想要成为你男朋友的意图。”喻文州说着说着，忍不住笑着摇头：“叶神，你别装傻。我不信你听不出来。”

叶修被拆穿，干脆也就不装了：“好吧。不聊比赛的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没等喻文州回答，叶修先仔细打量了喻文州一眼，这一眼看得很细，还有点评估的意思：“你不是。你取向正常。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发现过你，刚才又看了一遍，还是确定你不是。你没必要招惹我，喻文州。”

“你既然清楚这些，也应该清楚，世界上存在一定比例的双性恋。”喻文州说。

“那我就更不能把你往这个人群里拉了。”叶修说。

“你隐藏得很好，叶秋，”喻文州说，“就我所知，现在职业圈里，最少有一半以上的人认为你跟苏沐橙是一对。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发现，说明我对你放了太多的注意力。性取向是本能，不是你拉我我就过去，你推我我就回去的。我之前交过几个女朋友，但是现在我对你已经这样了，我没办法再把兴趣转回女孩子身上。”

叶修摇摇头：“我没隐藏过，不过也不至于满处去喊。这东西是怎样就是怎样，藏不起来的。怎么发现的，说说。”

“说了你会同意跟我在一起吗？”

“不可能，”叶修一口拒绝，“我就是纯粹好奇，你虽然聪明，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就是普通直男，怎么被你看出来的，我不太明白。但这不重要，你一说我一听就得了。跟不跟你在一起和这没关系，我现在没时间没精力谈恋爱，你想想就能理解，要求别太过分了。”

喻文州目光闪动，但表情并不显得失落，反而像早有心理准备似的：“你这答案我不意外。但是我留意到一点……你拒绝我的理由是没时间、没精力，而不是你不喜欢我。”

叶修一笑：“你对我来说就是个正常的直男，动用不到喜欢那种词。”

“不，不对，”喻文州打断他，“你刚才说我没必要招惹你，还说不能把我往这个人群里拉，你忽略了一个隐含前提，就是这样说的基础其实是我可以招惹到你，如果我同意的话，你是愿意把我拉过去的，对吗？至少你不排斥这样做，你不讨厌我。”

叶修被喻文州梗了一下，一时没还回来。语言只在一种时候最有效，就是它戳中真相的时候。喻文州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他的反击开始了。

“G市到H市的航班是2小时。算上市内交通时间，4到5小时就够，这也不算浪费，我可以拿来看视频或者休息。隔周主场，就算我不每次都过来找你，一个月一次也够了，我周六晚打完比赛过来，周日晚回去。如果比赛地点是S市、N市之类的，就更方便。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我来找你，我看看你，陪着你，你在网吧工作的话我可以在包间里等你。平时的话，如果你需要可以找我，我们可以在QQ上交流，你没有任何陪我聊天或者打电话的义务，”喻文州顿了顿，“叶神，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没有成本。你也不用担心它对我有成本，完全在我能承受而且毫不费力的范围之内。你不用考虑责任，义务，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对我来说就这么简单。”

“拒绝。”叶修说。

喻文州点点头：“理由呢？”

“我现在只想做，而且只能做一件事。你对我来说是第二件事，喻文州，”叶修说，“就算它没有成本，也是第二件事。”

喻文州几乎瞬间就理解了叶修的意思：“好的，那么再退一步。”与他的措辞相反，喻文州微微向前，贴得离叶修更近，甚至已经超越了正常的礼貌距离，这使得哪怕他压低了声音，叶修也能清晰地听见：“那么，纯粹生理上的关系呢？对你来说是第二件事么？”

“即使没有我，你洗澡时或者睡觉前，早上醒来，刚刚做完什么激烈对抗时，你会没有这些冲动么？”喻文州盯着叶修的眼睛，他目光里没有任何调戏或者猥亵的成分，认真笃定到几乎是灼人的：“你有。而且，你承受的压力越艰巨，节奏越紧张，这些冲动会越强烈，越不能控制。你可以说你完全靠自己就能解决它们，但是你骗不了自己的。如果你有过经验，就更加骗不了自己。你需要我，叶神。”

叶修没有回避喻文州的注视，但是也没有回应。他只是看了喻文州几秒，突然笑出来：“没错，我是有需要，不过不一定是需要你。”

喻文州撑了几秒钟，也忍不住笑了：“别这样，给我个机会。刚刚跟你说的那些现实里的计划仍然有效，对你来说还是没成本的。”

“怎么没成本，”叶修一口否定，“难道我带你回网吧搞？”

“路费房费当然是我出。”喻文州说。

“我想想啊，套多钱一盒来着，要是比烟贵的话，还是抽烟比较划算……”叶修回忆了一下。

“要是贵的话，我们可以不用。”喻文州说。

“开什么玩笑，”叶修一秒钟把刚才的和颜悦色收了回去，“我跟你逗逗，你就真信了。”他看着喻文州，若有所思地问：“如果我再拒绝你的话，你会怎样？能不能彻底死心？”

“不，如果你再拒绝的话，我只能要求当朋友了。再然后就是仰慕你的后辈，希望你时不时指点一下，但总之，不能再像前段时间一样消失，即使将来不回来或者再离开，也一定给我留下能继续联系你的方式。”喻文州说。

还没等叶修说什么，体育场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欢闹和喧响，叶修回过头望了望，又转回头来，没什么表情：“我回去了。等我考虑好了，QQ上答复你。”

喻文州点点头，微微笑了下，突然上前一步，虚虚地抱住了叶修。他的身体很有分寸，在两人之间留下了一点缝隙，并没有真正把叶修拥进自己怀里，更像一个礼貌的告别：“路上小心。”

话音未落，叶修又感觉喻文州的手轻轻按在他脊背上，像是在测量他外套厚度似的：“你穿得太少了。冷不冷？”

“我说冷的话你会把你大衣脱给我吗？”叶修语气平平地说着，推了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