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叶修在平时并不会过分关注自己的情绪和感情，一来他很少产生这方面的动荡，二来他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它们不会影响他太久，即使偶尔激动或者难过，放一放就好了。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他对叶秋的感觉正在向某个叶秋期望的、他自己也不可控制的方向慢慢发展过去。

这段时间叶秋并没有联系他，所以他并没有产生警惕之心并进行防御的理由，因而这个过程是潜移默化的。它在一种最自然的状态下发生并且变化，无论如何都归咎不到叶秋头上。

但是变了就是变了。叶修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喜欢过谁，但他心里明白，他对叶秋的依赖和想念，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的哥哥会依赖和想念自己弟弟的程度。

他现在倒是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他还没有喜欢上叶秋，这种惆怅和温柔的惦念跟那种独占的、排他的，要求更亲密更深刻的联系的“喜欢”是两种性质的感情；可是如果就这么放任无为地发展下去，他喜欢上叶秋，那是必然的结果，也是唯一的结果。

叶修抛玩着手里的烟盒，神情平静地想，他跟叶秋之间，叶秋已经脑子不清楚了，要是他也跟着一起糊涂，那他俩基本上都完了。

但是更可怕的事情不是这个尚且处在遥远未来中的一个可能性，叶修想。

他已经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是，即使他已经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的威胁，在想到叶秋时，甚至就在他进行这一系列的思考的过程中，每次叶秋的名字或者模样闪现的瞬间，他依然会因为想到他的弟弟而感觉到一点不带阴影的甜蜜，那滋味纯粹明澈得一丝一毫杂质都掺不进去。

叶修甚至在那些转瞬即逝的片刻中捕捉到一点点错觉。这种甜蜜的影响是如此强大，仿佛只要靠着它就足以积累起经受一切考验甚至灾难的勇气和力量。叶秋会爱上他，是因为也是受了它的召唤吗？不然如何解释他为什么吃了这么多苦还不愿意回头，只能是因为有纯度更强的甜在更深的地方酬赏着他，作壁上观的叶修是不会理解的，只有当他也深陷于爱里，他才会品尝出来，他才会明白。

叶修知道他还没有深陷进去，他顶多也就是浅浅地试了试味道而已。他还在外面，所以他看得清楚，感情的影响力并没有当事人以为的那么大，一个人也并不会因为喜欢上谁就得以让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还活在没有任何变化的现实里，他要去解决的问题、要去面对的困难、要去承担的责任，一个都没有少。要靠着这个给他勇气吗？他从来就不缺面对生活的勇气。相反，他不会为了这一点点甜头就把长达一生的不必要的困难都揽在身上。他确实有终生都想要去追求的东西，但爱情不在这里面。

叶秋傻乎乎地跌进去了，但是他不会。

他从最开始就看明白一切了。

叶修又静静地坐了会儿，突然笑了笑。

叶秋真不愧是他弟弟——竟然把他逼到需要去认真地明确一下自己的意志，以抗拒叶秋对他的引诱的地步。在这一天之前，叶修从来都不认为他的感情会和事业、家庭之类的人生选择冲突，顶多就是在职业生涯的黄金时间先不去考虑而已，到了该谈恋爱的时候，他自然会遇到相互看上眼的姑娘，水到渠成地组成一个小家庭，他会在尽可能从事让自己做得开心的工作的前提下，把小家庭里的成员和父母所在的大家庭里的成员都照顾好。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叶秋喜欢他——

叶修才明白，原来人还可以平地里找出那么多让自己不痛快也让所有亲密的人都饱受威胁的活法。他还拒绝不了被这种作死的行为所干扰，因为叶秋是他最在乎的人。

他确实一直在试图降低叶秋对他的影响，从最开始尝试去“挽救”他，到放任自流，到依然疼爱他只是不给他希望，直到现在，他终于发现，把叶秋强行塞到他嘴里的糖豆味儿的药片吞了太多，他还是轻微中毒了。这个叫什么来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反正历史上好多类似的成语，没有用，它在不同的情况下被验证过一万次了，在叶修之后还是要继续被其他人验证下去。

不过幸好他发现得早。

感情确实不会跟事业冲突，但那是在没有叶秋参与的情况下。正常人谁会在做这种假设的时候把乱伦的情况考虑在内啊？

自己也是没救了，叶修想。

他突然意识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依然想的是“叶秋这小子，能把我改变到这个地步，真有他的”——而不是“这有点可怕了，今后要离他远一点”。

这当然是因为他疼爱叶秋的本性作祟，甚至叶修也不否认，他对叶秋有好感，兄弟之外的，甚至可以归类到喜欢那一类的感情中去的好感，所以他看叶秋什么都是好的，想到叶秋只觉得开心，他现在看不见他的缺点了。但是在这之外还有一重原因：

离叶秋远一点就有用吗？

他们离得够远了，分开得够久了。

结果是什么？

结果就是许久不联系之后，老板娘不经意间提到叶秋的一句话，就足够让他到现在都没办法睡觉。

感情这种东西不能自我欺骗，你骗它它也就骗你，刻意的压抑只会招致更强烈的反弹，今天晚上他已经验证过了。他想念叶秋，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可能有点儿喜欢上了他，这也是真的。他之后可能还会越来越喜欢他，这大概也是他自己控制不了的。

但他总有一点可以控制住。

这种喜欢不会影响到他的决定。他会在自己的心里给它空间生存，给它时间生存，等它活够了，那就让它安安静静地死掉吧。

他跟叶秋之间一定要有一个脑子清楚的，叶秋显然不是，那只好他来了。

叶修又在床尾坐了会儿，做出一个看起来相当荒谬、实际上他自以为很理智的决定。

他太久没联系叶秋，并且因为这个原因睡不着觉，这是前提。

他需要入睡，并且需要从明天一醒来就以轻松顺畅而不是强行克制的心态继续训练带新人抢BOSS打荣耀，这是目的。

他站起身，走到魏琛床前，开始揪魏琛的耳朵。这是过程。

叶修的力度很轻，所以魏琛只是皱着眉头“唔唔”了两声，偏过头去。

叶修提起他另外一只耳朵：“老魏！醒醒。”

“别闹！开BOSS了！”魏琛不耐烦地说梦话。

“借你手机用一下，打个电话。”叶修在魏琛枕头下摸到手机。

魏琛不出声，长一声短一声地出气，显然因为叶修的打扰而睡得并不安稳。

叶修想了想，还是拍拍魏琛肩膀：“喂，等下再睡，借我指纹解个锁。”

魏琛迷糊了一会儿，突然间一抖，睁开眼睛，迷迷瞪瞪地望着叶修：“干嘛？吓死我了。”

“借我手机，打个重要电话。”叶修朝他晃晃手机。

“拿去，别烦我。”魏琛闭上眼。

“手伸出来。”叶修命令道。

魏琛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认命地伸出右手拇指，叶修把手机凑上去。

他转过身，走到阳台上，关好门，拉了把椅子坐下，拨了叶秋的号码。拨号时他留意了一下时间，凌晨2点37分。

叶修没有一丝愧疚之意地把手机贴在耳朵上。

电话里响了漫长的几声，被按掉了。

叶修再一次拨过去。

这一次被接起来得很快，电话那边是叶秋冷冰冰的声音，丝毫不掩饰话里面的不快：“您好，哪位？”

“我。”叶修说。

电话那边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为什么是X市的号码？”

“手机主人比较有钱，所以没有办H市的本地卡。”叶修说。

他听到叶秋叹了口气，似乎是动了动，有棉织品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躺下来的样子：“男的女的？”

叶修心口情不自禁地一甜，他无声地笑了笑，但是留意没让这笑渗进他的语气中去：“我室友，想什么呢？”

叶秋的声音已经没有刚接电话时严阵以待的感觉，叶修听出了里面的困意：“你为什么会有室友？你不是自己睡一间？”

“早就有了，一直没跟你说而已。也是我们战队的，魏琛，老魏。认识好多年了。”

叶秋打了个哈欠：“这人怎么样，正常吗？有没有对你起坏心？”

叶修哭笑不得：“喂，我三更半夜给你打电话不是为了跟你说我室友的坏话的，好吗？”

“你也知道现在是三更半夜啊，大哥！”叶秋的语气是抱怨的，但是叶修能听出里面的笑意，“我还奇怪呢，你这个时间抽什么风，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叶修说。

他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叶秋在电话那边等了一会儿，发现叶修竟然没下文了。他躺在枕头上，一边举着手机一边揉了揉眼睛，笑道：“我明白了，你想我了，哥哥。”

“嗯。”叶修说。

叶秋半夜两点多被电话吵醒，本来是一肚子气，结果竟然是颗糖硬生生地砸脑门上，就连他都有点迷惑于这件事的真实性。叶修想他，这不意外，但是凌晨两点半给他打电话？那背后包含的可能性太出乎意料了，叶秋还没有那个胆子去承认。关键是，吵醒他的罪魁祸首那边竟然也在沉默着，听筒里一片一片的电流噪音。

叶秋决定试探一下：“你想我想得睡不着觉，是吗？”

叶修微微皱起眉头，好好的话怎么从叶秋嘴里一说出来就变味了。其实每一个字都对，这确实也是他给他打电话的原因，但是组合起来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尤其是被他这么一说，事情好像完全朝着跟叶修希望相反的方向走了。

叶修不能任由它这么发展下去：“突然想起好久没跟你联系了，怕你出事，所以打个电话问一下。”

叶秋果然不吃他这一套：“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跟谁学的，担心我担心得要半夜里给我打电话？你哪怕等到早上呢，几个小时都等不了？”

叶修笑了，叶秋这就是多说多错，他少说一句都不会给他这个话柄：“等不了，我怕我一觉醒来就把这事给忘了。”

叶秋果然无话可说：“那我还得谢谢您老人家惦记，这个点打过来问候。”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叶修不以为意地说，“所以你最近怎么样？还是那么忙？”

叶秋打了个哈欠：“哥，你要是这个时间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跟我说几句这不咸不淡的话，那咱俩也别聊了。咱俩谁不知道谁啊，用得着这种水平的客套。你别说了，我来问吧。这段时间我没有给你留言，也没有联系过你，所以你很想我，对吗？”

叶修刚想应声，又愣了一下：“所以，你是故意的？”

叶秋沉默了片刻，才说：“不算是，确实非常忙。”

天聊到这种程度，叶修也不觉得自己再有必要在叶秋面前摆兄长的架子：“其实我偶尔想过，一个人再忙，打个电话的时间，或者发个消息的时间怎么都是有的。咱俩已经几个月没聊过天了，忙不是理由。要么就是你刻意不跟我联系，以便让我反过来想你，要么就是你的想法有了什么变化，你喜欢上别人，所以觉得跟我的联系可以断了。但我不觉得是后面一种，我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感觉而已，你知道我对你这件事的态度，如果你发现自己有其他的可能，一定会很高兴地告诉我。所以，叶秋，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过了一会儿，叶秋才回答道：“我不是，哥哥。公司这边的情况很复杂，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在你身上分心。处理一个难题就够棘手了，我没办法同时处理两个，所以就决定先把你放一放。我没有刻意冷落你，这件事你可以放心，这种手段我玩不起。”

“我是难题吗？”叶修反问。

“你不是吗？”叶秋笑，“我跟你又不是在谈恋爱，叶修。如果我们是在谈恋爱，遇到的困难我还可以跟你讲一讲，哪怕不需要你帮着我解决，至少可以在你这里得到一点安慰，我知道不管事业上怎样，你都还会爱我，等着我，支持我。但事实是这样的吗？你是在用一个恋人的心态在这边等我吗？你顶多就是用一个哥哥的心态等着拒绝我罢了。我实在不想在解决公司里这边困难的同时，还要去解决你给我创造的困难。所以这段时间实在顾不上你这边了，并不是其他的原因，哥哥。”

叶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本能地想反驳叶秋，逐字逐句反驳回去，但他察觉自己毫无立场。他一直在拒绝叶秋，这是事实，包括他的想法已经产生了变化的时候，他想的依然是拒绝他，叶秋说得一点都没错。叶秋因为他的拒绝而否定他对他的关心，这也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服的。他确实愿意给叶秋无私的兄长之爱，但这是叶秋要的吗？

叶秋察觉到了他的迟疑，笑了一声，继续说下去：“我觉得我也是把你惯坏了。换了你朋友，你会仅仅是因为一段时间没联系，就半夜两点多给他打电话吗？就算换了爸妈，你敢这么做吗？你知道我肯定会接你的电话，你知道我肯定不会因为这么做就对你生气，所以你才敢这么做，一点打扰我睡觉的愧疚都没有。你刚才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来问我，到底是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我不联系你，你不应该很高兴才对，想跟你乱伦的那个混蛋弟弟终于不再来纠缠你了。为什么我感觉你有点遗憾呢，哥哥？你又不是那种吊着别人的感情从中谋利的人，所以我很好奇，你问我那个问题时，到底是什么心态啊？”

过了一会儿，叶修才说：“你说得没错，这件事我确实很自私。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知道肯定会吵到你睡觉，不过我还是打了。在这个问题上跟你道歉，叶秋。”

“毫无诚意，”叶秋立刻说，“因为你明知道我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其实心里挺得意的吧叶修，有个人这么死皮赖脸地宠你。”

叶修也笑了：“说实话，有点儿。但是公平起见，你也可以半夜里给我打电话，只要别在比赛日前一天晚上打就行。”

“还真好意思，你也得有电话啊！”叶秋吐槽他，“你连电话都没有，就这还要给我规定比赛日不能打，过分了吧？”

叶修听着叶秋的语气轻松了一点，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刚才叶秋的话说得他着实难受了一下，如果他也憋着一口气，跟叶秋呛回去，说不定话就越说越死，甚至有可能会吵起来。他得先安抚一下叶秋，等他平静下来，再慢慢哄他。

叶修理了下思路，又说：“我刚才也不是质问你，就是疑惑而已。你没有义务一定要联系我，我更没有资格要求你这么做，我成什么人了。但是你这段时间就是比较异常，我很担心。”

叶秋哼了一声：“太担心了，担心到睡一觉就会忘了。”

“叶秋，”叶修说，“你刚才那么生气地说一通，是因为我说了‘睡一觉就忘’这句话吗？”

“你觉得呢？”叶秋反问。

“我觉得不是。”叶修平静地说，“所以，如果你是因为有很大的郁闷或者委屈才这么说，就不要再跟我计较刚才那点口舌之争了，会模糊焦点。但是我也跟你道个歉，我确实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半夜里给你打电话。我有错在先。我非常想你，如果不马上给你打个电话，今天晚上我可能睡不好觉。这确实是我自私，自私就自私吧，你也说了，反正你不会生气，对吧？”

这颗糖还是砸下来了。而且是当事人亲口把它砸下来的。

叶秋没说话，在床上无声地荡漾了好一会儿，感觉胸口都要被烫化了。他立刻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跟叶修说了那么重的话。现在他一点也不生气了，也没有任何可以抱怨的了。不过他机智地决定先不表态，看看叶修怎么说。

“所以你现在怎样，还生气吗？”他听到叶修在那边问。

叶秋按兵不动，声音里毫无情绪：“你接着说。”

叶修似乎怔了怔：“如果你不生气，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你生气，我就继续安慰你，直到你心情变好为止。我现在给你打了电话，听到你声音，知道你过得还可以，还有精力跟我置气，我这边已经没事了。”

叶秋又气又笑：“那我要是还生气呢？”

“那我就努力想点办法哄你开心呗。”叶修无奈。

“你想啊。”叶秋决定跟他死磕到底。

“我想过了，”叶修说，“就在刚刚跟你对话的时候，我分析了一下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也不理我的原因，我发现一个致命的困难，你想不想听？”

“说。”叶秋哼哼。

“是不是你刚才那么生气，这几个月也不理我，最主要还是因为我不能跟你谈恋爱？这件事上我不能回应你，所以不管我怎么说你是我弟弟，我多疼爱你，对你来说都是没用的，就像你饿得要命，我拿了捧观音土给你说这个顶饱，实际上一点营养都没有，对不对？”

“亏你还知道这一点啊，大哥！”叶秋简直惊讶于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而你呢，你就像是一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野兽一样，健康强壮的时候，可以出去讨伐我这个狮子，就算被我打回来了，你趴在窝里舔舔伤口，第二天还可以继续。但现在你事业上有困难，相当于连基本的温饱都遭遇威胁了，所以你决定讨伐大业暂且搁置，先让你集中精力把这边的威胁解决了，是吗？”

“而且狮子还在给我打电话问这几天怎么不去陪他玩了，他不能每天从我身上叼口肉下来，感觉很寂寞。哦对了，他还是凌晨两点半……不，现在凌晨三点了，打的这个电话。”叶秋一点指责之意都没有地说。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感觉自己假惺惺的。”叶修叹息。

“自我批评没什么用，拿点实在的来补偿吧。”叶秋打了个哈欠。

“你想要什么实在的？”叶修笑。

“跟我谈恋爱。”叶秋一点不带犹豫地说。

“你说这句话时的淡定和无耻的程度，真让我感到震惊。”叶修感叹。

“因为除了这件事，我也确实没什么想跟你要的。”叶秋叹口气，闭上眼睛，“不过，哥，老实说，你半夜里打这个电话过来，真让我开心，估计比白天打还要开心一百倍。我这些天没有找过你，确实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原因，不想在你这边分散精力。但是有时候难免会想想，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了吗？你没有手机，但是我有手机啊。当然咱俩的情况不一样，我找你是应该的，你不找我才是正常的。但难免也想要撒娇一下，想被你关心一下啊。好在虽然迟了点，该来的还是来了。”

叶修听着他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好多，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声音是有实感的东西，比文字和虚无的想念都要切实得多。叶秋并不知道他打这个电话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的心情有了怎样的变化，也幸好他不知道，否则就真是弄巧成拙了。叶修倒不觉得叶秋能够猜出来他的想法，因为这太不符合他的一贯态度——尽管叶秋刚刚一度触碰到了它的边缘。但即使如此，这么做还是有点危险，已经偏离了他日常的作风，一次还可以，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叶修笑着听叶秋说完，回答道：“虽然我没有手机，但是我有QQ啊。五月那次就算了，这两个月里我给你留过言吧？你没看到？看到了不能回一句？”

“我看到了。”叶秋说。

“所以是故意不回的。”叶修说完这句话，突然间皱了皱眉。这个对话像什么……怎么都觉得有点像是……

“是故意的，”叶秋说，“一回复你就忍不住想跟你聊更久，很容易无心工作，每时每刻都会想着你有没有回我，你现在怎么样了，想跟哥哥聊更多。干脆一开始连说都不要说了。你当然没有这种感觉，因为聊不聊天对你来说没区别。”

叶修回味了一下：“我怎么看都有点恶人先告状的味道。”

“我倒觉得是你恶人做惯了，所以偶尔换别人作一次恶你就受不了。”

“行了，别诉苦了。那这么着吧，以后我也不给你QQ留言了，我想起你来就给你打个电话，平时你照顾好自己。这个号码你不用存，最好不要通过他来找我。等你把你的问题专心解决完，等春节或者之后都闲下来了，再跟你慢慢聊。我这边新赛季快开始，很可能就没这么轻松了。”

“为什么我不能通过你舍友来找你？”叶秋敏锐地偏离了重点。

“唔。”叶修没提防他会问这个，一时倒也说不出原因来。叶秋是他最在意的秘密，这个秘密跟老魏掺和多了显然不是好事。

他没想到叶秋完全误解了：“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你为什么要在他面前隐瞒我的存在？只有一个可能，他跟我的性质相同，并且是排他的。所以你跟他真的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既然你发现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手机的主人是你嫂子。”叶修语气正经地说。

叶秋那边好一会儿没声音，过了半晌，才听他说：“就算知道你在开玩笑，听到这个词还是把我刺激得不轻。”

叶秋并没有多认真地抱怨，但叶修的表情却因为这句话而凝重了起来。长久以来他们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无限期往后拖拖拖，他曾经给过叶秋不止一次明确的拒绝，而叶秋视这种拒绝为无物；他自以为尽到了拒绝的义务，于是竟然安心地享受起叶秋对他的付出，甚至被叶秋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但是那个长久的目标，会因他们的变化而松动一点点么？没有，即使在他发现自己对叶秋的感情的今晚，这个目标和方向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你嫂子”——这个虚无缥缈的指称，没有任何重量和感情色彩，却不容置疑地横亘在不算遥远的未来，叶修为自己设定好的未来。

他们两个之中，没有任何人会希望故事朝那个方向走。但那也几乎是被叶修的理性所选择出的，唯一可能的方向了。

“叶秋，”叶修的声音很平静，“我问你件事情。如果有一天，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出现……”

“我早就说过了，”叶秋不以为意地笑着，轻松地说，“我会杀了他，不管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叶修皱眉：“我记得我当时批评过你，你还跟我说你错了。”

“忘了，”叶秋笑，“反正这就是我的答案。你半夜里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所以手机的主人到底跟你什么关系？等下挂了电话我就去查他的信息。”

“别查了，”叶修头大，“一个X市的糙老爷们，跟谁在一块儿也不会跟他的。就是问问。我发现都快过去两年了，你这精神病还是一点也没好。”

“那是当然。”叶秋得意。

叶修顿时觉得没滋没味：“睡一觉能不能让你变好点？”

“我不知道，不过再聊下去我可能会更疯。”叶秋说着，加重语气，“我再跟你确认一下，这个人叫魏……什么来着？”

“他就是个路人，你还是忘了他吧。”

“已经记到备忘录里了，以后作为重点监视对象。”

“你有这精力多跟我聊几句天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