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修]四海为家（上）
平行世界设定，HE。
房间里被幽深的蓝色注满了。那是电脑屏幕里游戏界面的色调，苏沐秋的脚本勤奋地运行，客户端里表情麻木的角色正在机械地打着怪。攒够两千个不同种类的材料可以合成十组中间件，每二十组中间件才有制造出一件带有特殊品质装备的可能，而一件装备可以提供他们三天的饭钱，或者他跟叶修两天的网吧费用，或者妹妹的一条裙子。
苏沐秋走到电脑前，检查一下脚本的运行情况，顺便看了看叶修那台电脑上的材料。他们吃饭的时候游戏也开着，用来挂机杀怪，时间就是钱。还差一点，苏沐秋回头看了看叶修。
叶修躺在床上吸烟，暗红的光点在他嘴唇和手指间缓慢移动。他正看着苏沐秋，眼睛反射了屏幕里的光，在黑暗里显得亮亮的。
“不急着玩吧？”苏沐秋说。
“不着急，你先忙。”叶修很随和，因为电脑本来也是苏沐秋的。
苏沐秋自己那台也在挂机，下午有个老板跟他预定了装备，还差几个小时交货。他走过来，借着显示器的亮光在叶修枕头旁边看到了烟盒。他在叶修身边坐下，上身前倾，越过叶修的身体，从他旁边把烟拿了过来，抖出一根。
叶修反手摸了摸，摸到打火机，递给苏沐秋。
“你年纪还这么小，”苏沐秋点烟，吸了一口，“烟瘾怎么这么大？”
叶修瞥着他：“你年纪很大哦？”
“你来之前我可没抽过。”苏沐秋正色，“我是怕你带坏沐橙。”
“本性是好的，怎么带也不会坏。”叶修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第一次看见人抽烟就知道要一根的家伙就不好说了。”
苏沐秋拿过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放在叶修屈起的腿弯上，敲了敲烟灰：“我没记错吧，不是你邀请我的么？”
“我跟你客气客气，我给你就要啊！”叶修不满，一包烟一个人抽或者两个人抽，消耗量根本不一样。
不过他也没认真抗议，因为烟也是苏沐秋买的。
他跟着苏沐秋回家的时候，并没想到他再也不用离开。路上苏沐秋问了他很多问题：“听口音你不像本地的。”
叶修摸了摸下巴：“不是吧，我普通话明明这么标准。”
苏沐秋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多大了？我说，今天可不是周末，你怎么不去上学？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嘘，英雄莫问出处。别操心这么多，知道太多对你不好。”叶修严肃地说。
苏沐秋乐了：“跟我来这套？你几天没换衣服了？”叶修那一身边边角角的是有点脏，明显几天没洗，但的确是名牌，苏沐秋在电视里看到过。他的大脑快速运转着，这小孩模样干净秀气，衣服也正经，工作日不上学，难道是离家出走的？
叶修难得地有点窘迫，低头闻了闻自己：“脏吗？没味啊。”
苏沐秋心里的判断更笃定了。“你住哪？”他问。
“咳……这个么，四海为家。”叶修说。其实没这么惨，他在附近的一个小公寓找了个集体宿舍的床位，跟十几个人杂七杂八地住一起，一天十块钱。不过离家出走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他只出不进，叶秋的那张卡还被爸妈冻结了，他现在的全部家当只有押在房东那里的三百块。接下来要怎么过他还没想好，总之今天回去先把那三百退了，住么，地铁站里，大街上，哪里都行，至于生活可以慢慢想办法，反正他不会回去的。
“你老实交代，我看我能不能帮你。”苏沐秋说。他跟苏沐橙流浪过一阵子，刚才叶修脸上的神情，他在自己妹妹脸上也看到过。“我跟我妹妹一起住，租房子。”
叶修一愣，说：“那你们爸妈呢？”
“我们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苏沐秋说。
叶修有点惊讶，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他看了苏沐秋一眼：“嗯，你说对了，我是偷跑出来的。离家出走。”
“为什么？”
“我要打游戏，家人不让。”叶修说。
苏沐秋笑了：“小孩子。”
叶修也笑：“连小孩子都打不过的家伙。”
“闭嘴！一会儿就让你知道能不能打过！”苏沐秋痛处被戳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你要是没地方去的话，可以先在我家住，反正我家有两台电脑。不过不能白吃饭，你得跟我一起干活，都是网游里的工作。”
叶修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啊，这个我在行。”他顿了顿，又迟疑了一下：“你们不会不方便？”
“那得取决于你玩游戏的水平了。”苏沐秋说，“你住哪？有行李吗？”
叶修说了个地址，也在这附近：“一个包，还有……三百块钱。”
“那还等什么。”苏沐秋推他肩膀，“先把行李拿回来。”
两个人耽搁了会儿，回到苏沐秋家里时，苏沐橙已经回来了。
苏沐秋的房子是两居室，小的那间是苏沐橙住，大的那间被苏沐秋拿来做卧室兼工作间，一条长长的角桌，两个电脑都开着，每台电脑都开了N个客户端，叶修瞄了一眼，最前方那个窗口里的角色正在勤劳地挖矿。苏沐秋的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一张乱七八糟地堆着被子，一张乱七八糟地堆着衣服和纸箱子。苏沐秋指了指堆满衣服的那张床：“喏，你住这张吧。”
从几十人间瞬间升级至双人间，叶修感动极了：“你这怎么正好有两张床？”
“租的时候就这样。”苏沐秋说着，在电脑前坐下，开始整理材料：“你自己收拾一下，等我理好东西咱们就开打，星际传说玩不玩？”
“可以。你账号是哪个区？我五区的，奇迹之海服。”叶修把包放在床脚下，挠了挠头，把衣服一股脑地抱去苏沐秋床上。
“三区。我账号多，你用我的。”苏沐秋说。这个游戏不支持跨服角色PK，只能加实名好友。苏沐秋翻了翻桌子上的小本子，翻到这个游戏的那堆账号密码，回头看了叶修一眼，脸立刻绿了：“喂！我说让你收拾，不是让你把它们转移到我床上！”
“哦哦，那我该怎样？”叶修虚心求教。
“干净的叠起来。脏的……”苏沐秋又把目光转移回屏幕上，一手伸出来，晃了晃，指向角落里的一个篮子：“丢在里面，晚上我教你用洗衣机。”
“老板，这不属于我工作范畴吧？”叶修心平气和地跟他讨论，“再说你这都混在一起了，我怎么知道哪件是干净的？”
苏沐秋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阵字，跟QQ上的客户交代了些工作报价，转身走过来，从衣服堆里迅速拎了两件出来，递给叶修：“你先换上这个，这是干净的。”他又挑了几件出来，丢在床尾，然后指了指剩下的一堆：“都该洗了，还有你身上和包里的那些，晚上一起洗。家务要轮流做，不是工作！”
“我可以洗呀。”苏沐橙探进头来。
“他完了是我，然后才轮到你。”苏沐秋揉揉妹妹的头：“快去上学，不然迟到了。”
苏沐橙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腕：“还有十分钟呐，我带叶修哥在家里看看。”
苏沐秋挥挥手，又赶紧奔回电脑前。
小姑娘拉着叶修，在这个不足几十平米的小家里转来转去。她的语气开心得要命：“这里是我房间。”
她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应该有的样子，除了枕头边的一只很小的熊之外，没有毛绒玩具、娃娃和饰品，桌上整齐地摆着几本习题集、一个杯子和两个旧旧的小摆件。但床单是印着碎花的，清新又可爱，衣橱的门缺了一半，被花布做的帘子遮了起来。苏沐橙的眼睛亮晶晶的，叶修说：“真干净，比我房间好多了。”
苏沐橙又满意地带着他去了厨房和卫生间。都很小，卫生间只容一人转身，墙上粘了个衣钩，挂着一根软管。苏沐橙指了指那个管子：“我家还可以洗澡哦。”
叶修用目光研究了一下软管的来源：“呃，凉水？”
“热水。”苏沐橙的语气很骄傲，“哥哥弄的，是太阳能的。”
“厉害。”叶修真心实意地赞叹，苏沐橙一扬头：“还有更厉害的呢。”她拉着叶修的手，把他拉到小客厅里，让他看放在一个小茶几上的电视，款式非常老：“这个也是哥哥修好的，我们收来的时候是坏的。”
她打开电视，屏幕上一片雪花。苏沐橙自言自语道：“不会吧，没有信号？”她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雪花。再换，还是。
苏沐橙一掌拍在电视机上。
屏幕闪动了两下，竟然真出了模糊的图像。叶修满头大汗。
“叶修！”苏沐秋在房间里大叫，“过来PK！”
苏沐橙吐了吐舌头，小声说：“你去吧，我上学去啦。”
叶修学着苏沐秋的样子揉了揉她头发，目送苏沐橙欢快地拿起书包，跑出了家门，这才回到苏沐秋房间里。他在苏沐秋为他腾出的电脑面前坐下来，拿着他给他的用户名密码登入游戏，读条的时候竟然还愣了愣神。他离家出走，本是为了可以自由地打游戏，为此他早就做好了接下来很长一段岁月里远离“家”这种环境、这种感觉的心理准备。
他没有想到会遇到苏沐秋和苏沐橙，没有想到他们重新给了他一个家，一个可以让他自由地继续他全部理想和爱好，却不被强加任何责任、受到任何束缚的家。
“不光是跟我一起干活和洗衣服，饭我们也要轮流做，知道吗？尤其是晚饭，不能让我妹妹做，她回来要做功课的！”苏沐秋严肃地说。
“可以是可以……”叶修说，“但是我不会啊。”
“你不会做，还不会学？”苏沐秋抓住叶修，把他拖进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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