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糖

“还有吗？”叶修舔了舔爪子，沾湿毛茸茸的小爪，来回擦拭自己的脸蛋。

“别动。”周泽楷说着，侧过头去，舔着叶修的下巴。他俩都吃了一脸西红柿汁，虽然没有镜子，但可以相互清洁。周泽楷仗着体型大一点，把叶修扑倒在西红柿堆里，耐心细致地用舌头给他洗脸。

“再舔下去就秃了。”叶修气喘吁吁地推他，周泽楷硬是从北四环给他舔到了西四环。司机技术很好，车开得平稳，由于一直绕行外环，路上也不堵，两只猫都有出来兜风玩耍的错觉。叶修扑腾着，跟周泽楷用爪子对拆几招，从周泽楷的魔爪里挣脱出来，反身把周泽楷压在身下，四肢摊平压上去，说：“不闹了，咱们得商量下对策，等下怎么回家。”

周泽楷立刻老实了，安静地等着叶修发话。

“我也不太清楚这车的路线，”叶修转头望了望刚刚从身边掠过的路牌，“本来我以为它会直接从市中心走，这样我们可以在离家比较近的地方找机会下车，但估计这种车型在B市有限制，比如四环以内不能进之类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只能在终点下车了。”

周泽楷相当会抓重点：“菜市场到家，怎么走？”

“说简单也简单。往东一直走就是。”叶修简洁地说，“但具体要走多久我就不知道了，主要是咱俩不要让人抓住，还有……想办法吃饱饭，保持体力，尽量找干净的水源。”

叶修说着，低头舔了下周泽楷的耳朵：“这些事情我来搞定，你跟着我走就好。我不会让你暴露在人类面前的。”

周泽楷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他收拢四爪，圈住压在身上的叶修，大尾巴忽答忽答地在叶修身上甩来甩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叶修倒是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周泽楷的心情，他一边吹着小风，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道路两侧快速移动的景象，绒绒的小耳朵被风吹得一抖一抖。

卡车顺顺当当地进了热闹的菜市场，这个B市最大的蔬果集散地有着堪称辽阔的占地面积，隐逸在某辆火柴盒一般的卡车后厢上的两只猫，存在感比藏在火柴盒堆里的两只蚂蚁还要稀薄。司机跟卸货的人接头的时候，叶修招呼着周泽楷从卡车前端跳下来，落地的声音轻盈，完全被司机跟卸货师傅聊天声盖住了。他们一前一后，大摇大摆地从排列井然的车头缝隙里离开。

叶修抖了抖耳朵：“附近有水。”

他们刻意躲着人声喧哗的地方，时不时抬头看一看建筑上的指示牌。按照叶修的意思，这种大型蔬果集散地肯定不止一个门，也一定有相对来说人流最稀少的出口——应该就在它的最深处，或者最偏僻的角落里。周泽楷深以为然。他们越走越荒凉，吵闹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然后他们听到水声，叶修翕动着粉红色的小鼻孔，刚要开口，周泽楷已经有点迷惑地说：“……鱼？”

他们的嗅觉比是人类时灵敏了不知道多少倍，这种人闻起来腥臭的味道，在猫的意识里却堪称芳香扑鼻。叶修跟周泽楷齐刷刷地朝着一个方向扬起了头，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略带享受的表情。

对两只食肉动物来说，不管是膨化食品还是那一肚子的番茄都算不得真正的进餐，有水声，有鱼味儿，两只猫像是被一种神谕般的力量捕获了。他俩循着气味织就的道路追踪着，找到了一件外表看起来非常陈旧的库房。库房两端的门都敞开着，那边的门旁隐约有一两个人影，幸运的是离这边非常远。叶修隐藏在门边的一丛茂盛的野草后头，朝里面探头探脑了一会儿，招呼身后的周泽楷：“走！”

他俩哧溜一声钻了进去，溜着墙缝走了两步，藏进一个柜子后面的阴影里，然后探头出来观望外面的情况。

连世界冠军的领奖台都站上过的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也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周泽楷屏息静气，叶修也是目瞪口呆：“小周……”

周泽楷说：“嗯。”

叶修说：“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如果不是为了能变回人，继续打荣耀，真想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周泽楷深有同感地点头。

一眼望不到边的水箱，里面是成千上万数不清的鱼。每个水箱里都配了完备的氧气设施，一坨一坨的鱼在里面欢快地扑腾，翻滚着银白色的肚皮。水箱都不深，都没有盖子，没有人看管。

这种感觉，就像是闲得无聊了跟周泽楷组队刷个副本，随手打了个隐藏BOSS，结果掉了一亿个75级野图BOSS才会掉的稀有材料一样……叶修想。非常奇怪，变成猫之后，虽然他还有很明显的“我其实是个人类”的意识，可是不管习惯还是本能，甚至相关的价值系统，都好像被重新洗了一遍天赋树，然后把点数加成了猫的。叶修转头看了一眼周泽楷，在他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他俩箭一般地蹿向了最近的水箱。

“吃条小的。”叶修仰着脖子，囫囵吞枣地把一条小鱼苗嚼了两口咽下去，盛情邀请周泽楷。仿佛——不，确实如此，变成猫之后，连味觉系统都变了，这种在人类时觉得难以下咽的活鱼，此时吃起来却美味到无法形容。叶修敏锐地朝水箱里一扎脑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叼上了一尾活泼泼的小鱼，不大，三两口的量，在叶修的嘴里拼命扭动着身子。叶修朝周泽楷探过去，把小鱼递到他嘴边。

相比起叶修猛虎扑食的方式，周泽楷进食的姿态优美得多，这仿佛是刻印在血统里的东西：他饭量大，一开始就叼了最大的一条鲤鱼出来——足足有三四斤，用爪子牢牢地按在地上，不管鲤鱼怎么挣扎打挺，周泽楷的爪子纹丝不动，他非常有节奏地低下头去，咀嚼的动作都堪称优雅。周泽楷张开嘴，从叶修嘴里接过小鱼，嚼了几口就吞了下去，满足地跟叶修碰碰鼻子。

“怎么样？”叶修说。

“嗯……尝尝我的。”周泽楷低下头去，叼下鱼肚子上最细嫩的那一大块肉，回喂给叶修。

两只猫吃饱了鱼，又直接就着鱼箱的水开始喝鱼汤。叶修一边喝汤一边发愁，跟周泽楷念叨：“你说怎么办？咱们带不带走，要是带走的话，最现实的方法是找几个塑料袋子装上鱼，然后系在身上，这样至少今天的口粮不用愁了。”

周泽楷也在考虑这事情：“走路不方便。”

叶修点头：“没错，这是主要困难，尤其是需要爬上爬下的时候。你觉得挂脖子上怎么样？”

两只猫正在得陇望蜀地商量，突然背后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你俩，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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