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糖

[双叶年下]瞒天过海(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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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叶修脑袋里嗡地一声。

短短几秒钟,他的心仿佛在极冷和极烫的两个温度飞快交替,血液洪水般聚向心脏,再齐齐涌入大脑,又像瞬间被抽空般无影无踪,整个人都空白得如同一张纸片。

他的脑子里闪回着若干个片段,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它们此刻为什么会出现,出现的为什么偏偏是它们。

谢莹一脸认真地告诉他叶秋要谈恋爱了,是她介绍了自己的朋友。

父亲无奈地说叶秋非常喜欢这个新认识的女孩子,短短几个月就开始筹备的结婚的事。

几年前他不打招呼就回家的时候,谢莹靠在叶秋身上,神态慵懒妩媚,他们穿着同样款式的睡衣。

就连他也记不清楚的哪一天,他和叶秋单独待在房间里,叶秋告诉他,“我不可能和你之外的任何人谈恋爱,希望你永远记得这句话”。

叶秋不止一次对他说过狼来了,所以他始终不信那一天真的会来。这个传闻无论听多少次,无论对象换过多少次,都像是假的,永远不会有成真的时候。叶秋可能会短暂地骗他一下,诈一点他的真心出来,却又不舍得玩到底,总是在他生气之前先急急地揭穿真相。叶修本以为总是这个套路,这一次也一样。

他和谢莹分了手,换了别的女孩子,是因为他不想耽误谢莹太久,也是为了把谎言做得更实在一些。反正他总能为叶秋找出合理的解释,除去“叶秋真的想和别人在一起”这一点。

可是在他已经听厌了的那些谎言中,从来没有一次会发展到“我要结婚了”的程度。

这怎么可能呢?几分钟之前他和叶秋还在聊些什么?如果他真的要结婚了,他怎么还会有说那些话的必要?叶修一瞬间仿佛失忆了,他们谈的内容他好像都记不起来了,只有现在这句话是真的。可是他无法对这句话做出反应,是相信或者怀疑,或者找证据来质问,他的大脑除去疯狂而迅速地给他推送一些低劣无用的回忆之外,仿佛已经失去了一切思考功能。

他唯一庆幸的是这时候叶秋还抱着他。不管一时间有多么无所适从,他总不至于会表现出来,不至于整个人都变得失常。但是叶秋的怀抱能让他站得更稳,也避免了这种时候还要在他面前努力装出更得体的表情的需要。他这时才察觉出叶秋拥抱的性质,他的动作里没有他曾经习惯了的渴望和爱意。那只是支撑,动作体贴却冷淡,叶修甚至能感觉到他肢体语言中的硬度。

然后他听到叶秋又开口了。

叶秋的声音依然很低,但语气自然,是放松的。


“她叫程昀,是谢莹的朋友。也是B市人,比我们小一岁,大学是在R大读的。现在在一家外企里做市场,如果顺利的话,婚后我可能会安排她来我们公司工作。

“我跟她认识几年了。之前跟谢莹和朋友聚会时见到的,当时没有什么想法,因为那时一心扑在你身上。但知道她是个很好的人,性格温柔,人也厚道,对朋友们都很好,比较独立,也善良。

“她父母是大学教师,开始交往之后,我见过他们几次。她父亲跟咱们老爸性格完全不一样,是个脾气很好的老爷子,R大的教授,国际关系学院的。他特别受欢迎,我跟程昀去听过他的课,一间大阶梯教室,人坐得满满的。他在政府这一块关系很强,如果结了婚,应该能帮上我不少忙。

“我从看守所出来的那次,你回H市之后,谢莹给我安排了一次饭局,那时候才跟程昀熟悉起来,交换了联系方式。我跟她……很聊得来。我跟谢莹虽然是假的,接触时也能发现,我俩性格不对付,价值观和兴趣也都不一样。但是和程昀非常投缘,她是个特别好的女孩,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但是我和她不是谈恋爱,一开始就是奔着结婚去的。程昀比较着急结婚生孩子,我也有这个意向。我们都这个岁数了,再加上工作那么忙,已经没什么时间兴致慢慢谈恋爱了。

“所以后来准备结婚的时候,我和她也都把这些谈得很清楚了。我们的主要目的都是结婚和共同生活,还有养育后代,其他的都可以商量。房子,财产,婚后责任的分配,孩子的教育,赡养老人,这些细节也谈好了。其实婚姻就是合作,只不过形式比较特殊,时间也比较长而已。

“我没有和她说过你的事,她只知道我有个双胞胎哥哥。这件事当然不能告诉她。叶修,也请你替我保密。但是我和她说过,我有一个深爱的人,即使是结了婚,也不可能像爱这个人一样爱她,但我能保证婚姻存续期内,绝对不会背叛她。她接受了。

“临出国之前我们把婚礼的时间定了。B市酒店不好定,所以越早准备越好。订婚宴没有公开办,就是两家人在一起吃了个饭,把彩礼、嫁妆、房子这些事商量了一下。那时候你已经来苏黎世了,爸妈担心影响你带比赛,就没让我告诉你。我也觉得不告诉你比较好。剩下的事情全部委托婚庆公司筹备了,让程昀做决定,我实在是忙,不想因为那些事耽误时间,本来这些对我也可有可无。

“我也觉得有点快,但其实也不算闪婚,我跟程昀毕竟认识那么多年,了解对方的人品。再说了,只要目的是结婚,对方也愿意,那也没什么需要犹豫的。婚后我们会搬到北辰去住,婚房暂时用11楼的那套,等12楼的装修好了,做完污染治理,放一段时间,我们再搬上去。”


叶秋松开叶修,后退一步,望着他的脸。他察觉到叶修的身体已经从僵硬慢慢变得松弛,虽然没有动,也没有试图推开他,但是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便放开了对他的支撑。

叶修脸色发白,但神情似乎是镇定的。他定定地望着叶秋,目光里有一种叶秋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绪。不是疑惑,不是失望,也不是难过。就连叶秋都读不出那是什么,这时的叶修之于他,或许比现在的他之于叶修更陌生。

叶修开口了。他的声音是哑的,但叶秋察觉到他一点掩饰的意图都没有。也可能是已经无暇顾及。

“为什么?”叶修问。

叶秋没有着急回答。他跟叶修对视着,从叶修的神情中他看不出太多东西,除了异样的声音之外,叶修的语气太平淡了,像在问他一件无关紧要、得不得到答案都无所谓的事情。

但叶秋知道当然不是这样。这甚至都不是一个问题,一个人决定结婚,一切原因也很顺理成章,而提出问题的人显然又不具备质问的立场,那么问出这句话的行为就显得很不合理。可即使是这样叶修也要问他,抛弃一切逻辑、道理、身份、情感的顾虑,也要问他。天大的事情在叶修这里,反应也不过如此了。

所以叶秋平静地回答:“你迟早会结婚,那么我也需要结。早几年和晚几年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反正跟谁结婚都无所谓,那就不需要挑,也没有要等的人。早一点要孩子,变数更少。家庭这边稳定了,忙起事业来也不用分心了。”

“你在骗那个女孩子。”叶修说。

叶秋勾起嘴角,注视着叶修的眼睛,轻轻摇头:“我没有一个字骗过她。我有爱的人,她知道。结婚后我不会背叛她,这是事实。法律和道德都没有规定人在爱一个人的时候,不能和另一个人结婚。法律和道德不觉得有问题,她也不觉得有问题,请问我有什么错?叶修,你真的觉得我在骗她?你心里想的是我在骗你吧?你在想,为什么我说着爱你,却能转头去娶别的女人?你在乎那个女人的幸福吗?还是你在乎的其实是我不属于你了,我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了?你不会和我结婚,但是在你找到喜欢的女人之前,也不打算让我走,这是你的真正想法吗?”

叶秋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温和极了。这句话看似反问,实际上经叶秋之口说出来,语气轻柔得像是一句体贴的关怀。

他顿了顿,又说:“我不是指责你。我确实在问你。我想知道你的真正想法,为什么你要问我‘为什么’。回答我,叶修。”

叶修没有回答他。叶修只是久久地看着他,视线很陌生,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这个弟弟一样。

许久,叶修才开口:“证明,你不是在骗我。”

叶秋一怔,随即掏出手机,走到叶修身边。他划开微信,点击了自己的朋友圈,向下拖动一会儿。那是一条链接,发布的时间大约是7月底。手机屏幕上极小的方块字,清晰得却如同针尖,根根刺入叶修的眼睛。他怎么可能看错,“叶秋与程昀的婚礼邀请”。

叶秋的手指熟练地一划,点开了它。

他点进去的是朋友圈单条讯息的详细界面,下面有无数个头像——叶修觉得自己在职业圈认识的全部人加起来,可能也没有这里面的人多——给这条点了赞。再往下是数也数不清的留言,有询问,有祝福,有赞美,也有叶秋客气而不失热情的回复。

叶秋操作着关闭了它,退回微信聊天界面。他下拉,点开一个聊天群。点进去之后叶修才看清楚,那个群的名字叫“叶修程昀婚礼筹备群”,成员有20多个人。最近的消息是几分钟前发出的,那是几张照片,一个高瘦白净的女孩子,站在一个耀眼得让叶修目眩的房间里,穿着样式各异但都无比华丽的婚纱。

像是怕这些证据还无法说服叶修似的,叶秋向上翻动着,展示聊天记录给叶修看。其实叶秋的发言很少,多是一些“你们决定吧”“我都可以”“我会配合”之类的话,剩下的大段大段的讨论无非是关于婚礼的细节,婚宴,捧花,典礼样式,伴娘伴郎的邀请。

叶修心里知道没必要再看下去了,无非是把已经锤死的钉子砸得更深一些。他推开叶秋的手机,淡淡地说:“可以了。”

“那个链接只是一个告知,具体还是要每个人都打电话通知到,寄或者亲自送邀请函过去,”叶秋叹口气,“正式的邀请函还没做出来,电话也需要一个个打。回国后要先找个好日子领证,还要抽时间拍婚纱照。都是事情。”


叶修转头朝房间里走,叶秋跟在他身后。叶修走到椅子旁边,坐下来,神情发愣。

叶秋从冰箱里取了瓶水出来,递给叶修。叶修没有动。叶秋拧开瓶盖,自己喝了几口,走到叶修对面,坐下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叶修才自言自语地说:“这件事是真的。”

叶修的反应何曾这么迟缓过。叶秋的话题已经走出去很久了,他却好像一直徘徊在自己的频道上,除去他想知道的东西,似乎没有听进去叶秋说的任何一句话。

叶秋想笑,但笑不出来。那一瞬间,他几乎无法控制地心酸得无边无涯。

他想说点什么来唤回叶修的注意力,才发现自己喉咙痛得发紧,根本出不了声音。

但是叶修又说话了。

他的视线回到叶秋脸上,眼睛里也渐渐有了活气,那是纯粹的疑问,没有一点恶意和私欲在里面:“你会过得幸福吗,叶秋?”

叶秋的第一反应是点头,但是他又觉得摇头才是真实的答案。

可是还没等他回答,他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叶秋弯下背,抬起手,把脸埋进手掌里,没有说话。

但是这眼泪很短,来得凶去得也快,仿佛它连感情都没有牵动,触动的只是某个本能,像是人被火烧到会跳起来,被针刺到会叫出声,那反应无可遏制,却一忽儿就会过去。

叶秋用掌心擦干净眼泪,抬起头。他不怕叶修看到他哭,看到他丢脸,面子和逞强是些什么东西,在叶修面前根本无所谓的。

叶修坐在那里,注视着他,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他的眼睛也是湿的。

叶秋平复了一下情绪,深呼吸几次。这几滴眼泪让他胸口的胀痛减轻不少,像是最苦涩的东西已经随着它们从身体里流出去了一样。

他摇了摇头,红着眼睛,微笑着轻声回答:“我不会幸福。”

“但我会过得很好,”他继续说道,“很充实,很安心。我对得起身边的所有人,也不再用昧着良心过日子。等我有了孩子,可能会在孩子身上发现新的生活意义,也许那时候这种感受就会少很多。”

像是越来越笃定一样,叶秋的语气也越发平稳,甚至不再有刚刚说话时那种沙哑的音调:“我想过了,叶修,这是我最好的选择,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我不用再花很多年等你,因为不会有第二种结果,多等一天就多受一天绝望的折磨。这样也不会给你太大负担,你想谈恋爱就不用再顾虑我。早点死了这条心,我就能把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我要保护爸妈,我的家庭,还有你和你的家庭。而且现在是我身体和精力最好的时候,要孩子的话,对孩子的发育有好处,教育起来也不会太吃力。等他大一点,上学了,我还年轻,可以专心处理公司的事。等你将来组织了家庭,有了孩子,我也能帮上你的忙。”

“所以,你不用问我这个问题……”叶秋总结似地说道,淡淡地笑了一下。他现在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再提及时甚至不会触动感情,“一个人幸不幸福,不一定是他生活中首先要考虑的东西。如果这是你的价值观,那我希望你过得幸福,我也是朝这个目标努力的。但是它在我,没那么重要。我是一个重视责任多过快乐的人,从小就这样,你不让我这么过,可能我反而过得不安心。放心吧,我没事的。”


叶修看了他很久很久。

然后他开口:“这件事,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叶秋失笑。他望着叶修,说:“我刚才说的东西,你听进去了吗?”

“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不只是刚才。”叶修说。他的声音完全清楚,像是瞬间变回那个无比聪明无比犀利的人似的。

叶秋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的神情严肃起来:“你是在认真问我这个问题?”

“对。”叶修毫不犹豫。

“好,”叶秋说,“我和你说一下现在的情况。订婚的第二天,爸爸已经把彩礼送过去了,钱不多,只有几百万,但如果退婚的话,按照他的性格,这笔钱他绝对不会再要回来。婚宴的合同已经签了,场地定金给了一半,包括婚庆公司,钻戒,婚纱,礼服,蜜月酒店和机票,房子的装修,已经支付的这些就没办法再收回了。但是钱不是重点。我出国的这一周,爸爸妈妈应该已经把他们的朋友圈子都通知到了,我的圈子,你刚才在微信里也看见了。程昀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在政界和学术圈、高校圈人脉很广,那些人应该也收到邀请了。”

“我跟程昀还没有上过床,只是约会了几次。不是她不愿意,只是我觉得还没有正式结婚,我又没有太强烈的需要,就没主动提出来过。她也没有。”叶秋接着说,“但毕竟已经决定结婚,她的同事和朋友,我的同事和朋友,应该都知道这件事情了。如果取消婚约,我们这边的损失先不说,对她和她家人是怎样的伤害,会不会影响到她今后的生活和择偶,会不会影响她父母的名声,这些,我都不确定。临时反悔的话,我和我们公司会不会遭到什么报复,我也不知道。”

“但是,”叶秋说着,站起身,朝叶修走过来。像不久之前他们聊天时那样,他在叶修面前半蹲下身,一只膝盖撑在地上,握住了叶修的手。他抬起头,望着叶修,“如果你想让这件事停止,你不想让我结婚,你就开口。只要你说,我就一定答应你。”

叶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然后呢?”

叶秋像是早就预料到他的问题一样,轻轻摇头:“没有然后了。你不让我结婚,我就不结。我不会用这个来要求你和我在一起。”

“即使之后我自己又打算结婚了,你也无所谓?”叶修说。

叶秋毫不犹豫:“无所谓。如果你真的决定结婚,那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不会也像今天我做的一样,来要求你。等你结婚了,我再考虑结婚的事。”

“如果你这次退婚了,我又很多年一直没结婚,你后来又碰到合适的,准备结婚准备到一半,我又不想让你结婚了,你怎么办?”叶修说。

叶秋像是被他逗笑了:“我都听你的。就算我结婚了,有了孩子,你想让我离婚的话……”

他顿了顿,思考一下,说:“可能这时候未必会听你的。结婚了,这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了。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你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你不是这种人。”

叶修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所以,你已经付出这么大代价了,但是只要我开口,你就愿意为我牺牲,哪怕我不回报你也无所谓,是吗?”

“你其实早就知道,我的回答一直是这样。”叶秋低声说。

“我不介意当这个坏人,叶秋。”叶修说,“既然你提供了这样的福利,那我也不会去想这么做是不是欺负你,会不会不公平。我也不在乎欠不欠你的,欠你多少我都没打算还。但是……”


这天第一次,叶秋在叶修脸上看到了犹豫不定的神情。

半晌,叶修终于抬起头,长出一口气,像是把一个很沉重的负担终于放下了似的。

“我不希望你和你不爱的人结婚。”叶修说,“但是,细想想,我也不能肯定我就多爱我未来的结婚对象。爱这件事对我来说,也不是我最在乎的东西。你有一点说得很对,咱们都是责任比个人爱好更重要的人,当然我暂时也没有说这话的立场,但将来肯定是这样的。”

他摇摇头:“我不想你结婚,叶秋。我要阻止你也很容易,有什么后果,咱俩一起承担就是了,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大不了天天到妹子家门口跪着赔罪。但是阻止了你又怎么样呢?你说不需要我向你付出什么,但就算我腆着脸同意了,这样也没意义。什么事都解决不了,我还是单身,你也是,你过得很痛苦,我也不会多快乐。事业另说,家庭也不会有什么变动,爸妈一天天变老,该享福的年纪,却天天为我们成家生孩子的事情担心。我也不想他们这样。”

“现在我们这个状态很好,也算相安无事,跟你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我也很开心。”叶修继续说,“但我们不能永远这样,停在原地不动,人是要向前走的。你自己不走,环境也会推着你走。今天你退了婚,过几年还是要面对一样的问题。我肯定有一天会结婚的,你也肯定会,不管多久之后,这是注定要发生的。与其把一切都折腾得对你不利,还不如在最合适的时候做最正确的事。”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刚才那么震惊,现在已经彻底缓过来了。你的做法没什么问题,是我成见太深,我没想到你……一时间不好接受。我总以为我会走在你前面,可能要让你难过,但现在你比我走得快,是件好事。其实我理想状态下,是你慢慢地对我淡了,喜欢上别人,男的女的都行,那时候我就真轻松了。但现在这样也很好,既然你已经有了这个觉悟和意识,那就是最好的时机。我完全没想到这一次是你在我前面,真的厉害,让我很意外。我也会加快速度的。”


叶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叶修,像是在审视他的真心。半晌,他说:“是真正的想法吗,叶修?”

叶修想了一会儿,诚实地点头:“是的。我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确实非常难过。你问我是因为骗了那个女孩还是骗了我,我想都有吧,我不想无辜的人受伤,我也……”

他的声音低下去,但很快又扬起来,是非常确定的语气:“我也习惯你的存在了,叶秋。我没那么自私,不至于不答应跟你在一块儿,又不让你喜欢别人。但一时之间就是很难接受,因为我太相信这件事了。”

他接着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想让你为了我,或者为了爸妈,过得太痛苦,我怕你选择结婚会让自己受太多折磨,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坚决反对。可是听你说了说,我又觉得你没那么看不开,你的选择都是很理性的。理性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了,而且这种状态下人其实不会太痛苦。这也是我的追求,你比我早觉悟一点。”

叶秋沉默一会儿,点了点头:“是的。人做决策就是在这两种状态下权衡,只要能一直保持理性,结果总不会太差。可是……你能接受吗,哥哥?”

叶修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不好过。但没什么不能的,你总比我要更难受点。”


叶修再一次送叶秋到房间门口。

但是,还没等叶秋伸出手去拆门链,他就叫住了他:“叶秋。”

叶秋转过身来。

“如果,”叶修望着他,“如果下一回,我跟你不是兄弟,那我无论如何也要和你在一起。就算那时候你不愿意,我也不会放手的。”

叶秋的脸色变了变,显示出忍耐的神色。但是他没有忍住。他匆匆走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叶修。


是非常疼痛的吻。叶秋不像是在对他表达即将夭亡的爱意,而是在倾注难以言明的仇恨。他抱住叶修的每块骨头都几近狂暴地在用力,像是要把叶修揉成齑粉,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叶修挣扎着圈住叶秋,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骼都努力贴近他,叶秋吞噬他的时候他也在吞噬对方,那几乎是没有底线的侵犯,伤害,融合,以及,接纳。累积的愤怒总有终结的一刻,然而一旦有了绝望的意味,再柔软的缠绵都会变得凄凉刻骨。就到这里了。一切都结束了。

叶修不知道叶秋是不是和他有了通感,但在这深入彼此的瞬间,他总觉得他们的意识都焊接到了一起,叶秋知道他的一切,他也一样。不要结束,多一秒钟也好,多一秒钟世界就会不一样一些,叶修在心里对叶秋说。

他确信叶秋听到了。


……很久很久之后,叶秋才放开叶修。他深深地凝视着叶修,抬起手,为他整理了一下额发,又擦了擦他微红色的眼角。

“你会来当我的伴郎吗,哥哥?”叶秋问,声音异常冷静。

叶修迟疑一下:“我不确定,看情况。如果到时候没有工作的话,或许可以。你做多手准备。”

叶秋勾了一下嘴角,点点头。他转过身,取下门链,毫不留恋地握住把手,离开了。


叶修回到房间里。

叶秋一走,这间屋子仿佛瞬间被巨大的沉默和荒凉占据了。叶修这时候才仿佛意识到,这件事是真的,叶秋是真的要结婚了,他即将属于别人,他不会再回来了。其实他在理智上早就接受了,只不过每一次想到这件事,他都仿佛是第一次听到一般,惊诧,无所适从,不可置信,他只能看着它,看着这无数次重复、常看常新的消息如磨薄的刀片切割黄油一般切割着他的心。他机械地在房间里走动,收拾资料和设备,把上午放在一边的餐盒收起来,丢进房间的垃圾桶。

叶修在垃圾桶里看到了另外一套白色的餐盒。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开始撕扯他的内脏。叶修把餐盒丢进去,扶住墙壁,弯下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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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一声拜拜远去这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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