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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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叶秋微笑：“到这附近出差，顺便来看看你。”

喻文州举起手里的餐盒：“估计你来不及吃早餐，帮你带了一份。……你起来了？那等一下还需要我叫你吗？”

叶修皱着眉看看这两个人，神色稍微松弛一点，把喻文州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谢了。你先回吧，我再眯一会儿。”

喻文州点头，告辞离开。

叶修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叶秋紧随其后，回身把门轻轻关上。

叶修在茶几上拨拉出个位置，把餐盒放上去，又扑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含糊不清地说：“有需要我马上处理的事吗？”

叶秋四下看看，把上衣脱下来，自顾自拉开衣柜门挂好，一边把领带微微松开，一边说：“没有，你再睡会儿吧，到时间我叫你。”

“八点一刻。”叶修嘟囔了一声，缩回被子里。他背对着叶秋，脑袋以下的部分裹得严严实实，但就连这个都嫌不够似的，他又把被子往上拉拉，连头也一起蒙住，只留耳朵在外面。

叶秋笑笑，在茶几旁边坐下来。叶修住的是个标间，另一张床上放满了东西：一摞一摞的资料、各种证件、笔记本电脑、充电器和数据线、相机、没有开封的袋装零食……下面铺展的被子整整齐齐，像是许久都没人睡过的样子。即使只是一瞬间，并且这是毫无理由的，但叶秋的心情也变好了些许。

他坐在那里，把整个房间的陈设和物品又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这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掏出手机，开始处理邮件。

刚被门外说话声吵醒的时候，叶修确实是崩溃的。拉开门的时候他想的也是赶紧消灭这些声音，然后再甜甜地睡个回笼觉，五分钟的效果抵得上两三个小时。看到叶秋之后他更是加深了这种愿望，他暂时不知道叶秋是来干嘛的，但是现在绝对不想问，就好像如果缩回被子里，这一天的任务主线就暂时还不用开启一样。

可是他如愿地躺回去之后，虽然依旧很疲倦，但是那甜美的睡意就像是离巢的小鸟一样去而不复返了。叶修闭着眼睛假寐，无视身后的叶秋，努力不去想他的来意，他此时正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看着他……但越是这样，他就越在意身后的动静，甚至无法控制地试图从身后纯粹的寂静中推测出叶秋的动向。

更让他意外的是，他发现自己此时的心情并不算焦虑，更没有被窥伺的恐慌。那竟然更像是久违了的安心感，好像重新处于一种他已经多年不见的熟悉的保护之下。在这种安心以外，他发现自己还有些难以言明的高兴，就好像一个他期待已久的人，终于来到了他应该来的那个位置上似的。

叶修不能阻止自己的安心和高兴，但是他又莫名觉得这么想并不正当，甚至是罪恶的。

就在闭着眼他胡思乱想的当儿，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声音。叶秋动了。

叶修不动声色地把眉头放得更松弛些，假装已经睡着。他察觉到叶秋慢慢走近，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他。叶秋身上的味儿一直很好闻，清冽干净，还有种轻微的侵略感，但并不让同为男性的叶修不适。叶修听到叶秋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似乎抬起了手。然后，覆盖在他头上的被子被轻轻地扯动了。

叶修全身的汗毛在一刹那都耸起来，所有感官的敏锐程度仿佛瞬间被无数倍放大，每个毛孔每个细胞都进入了备战状态。但是他沉住气，保持着原有的呼吸节奏，继续装睡，不让叶秋察觉出他在防守。

原本黑沉沉的视野忽然亮起来，呈现出接近金红的色调，空气也一下子新鲜了。

叶修察觉到叶秋把被子继续朝下拉了拉，然后，被缘轻轻地掖在自己下巴下面。脖子后面还露着一些，空调的风吹过来时会有些凉。但就在叶修刚刚感受到这一点的时候，叶秋已经提起了那一处的被沿，让它更好地贴覆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还轻柔地按了按，确保那里不会受风。他的指节无意地擦过叶修的后颈。

那一瞬间，叶修用上了几乎所有精力来克制，才让自己没有颤抖起来。

但是叶秋并没有离开。他似乎还站在那里，无声地观察着他，叶修能感觉微凉的气流轻轻摩擦过他的耳朵。叶秋一定是发现他在装睡，叶修想。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坐起身来揭穿，那跟认输也没有两样。装也要装到最后，即使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意义。

几秒钟之后，叶修听到了非常轻的一声叹息，低得接近错觉。衬衫衣料特有的声音。金红色的光再次暗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再一次移动到他闭起的双眼前方，叶修猜测那是叶秋的手。

但是那只手始终没有落在他的眼睛上。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几秒之后，叶修的视野恢复了原来的明度。

叶修再一次听到了身后细微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远，和那熟悉的好闻的气息一起离开了。

接下来叶修迷迷糊糊地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房间里尖锐的电话铃声响起来，对他来说和不久之前的事情就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带着一种被惊醒的不快坐起身，正准备去摸电话听筒，叶秋已经起身走过去，把听筒拿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喻文州：“…………”

他当然听出来接电话的不是叶修本人。这两个人说话的语气和声调比他们气质的差异还大。

叶秋又客气地“喂”了一声，补充一句：“您好，请讲。”

“请把电话给叶修。”喻文州无奈道。

叶秋的神情立刻变得不以为然，语气倒还是冷淡而不失礼貌的：“哦，是你……”

还没等他说什么，叶修已经从床上挣扎了起来，一边把话筒抢到手里，一边不耐烦地推推叶秋，示意他让位置：“喂？”

这次是本尊。喻文州放下心来，整个人都轻松一点：“醒了？准备好了吗，我现在过去？”

叶修一边接电话一边看了眼床头柜上的表，还没到八点一刻，但也快了：“我刚又睡了会儿，还没收拾呢。五分钟就好，五分钟后你过来吧，咱们提前准备一下，还要联网什么的……”

他看看身边的叶秋，突然意识到他的存在有点麻烦，没等喻文州回答，又立刻补充道：“对了，你方不方便让我弟弟先去你房间待会儿？这个视频会议还比较正式，最好不要有无关的人在场。”

喻文州似乎犹豫了一秒，但立刻很确定地说：“不太方便。”其实他房间倒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只是他既然能感觉到叶秋身上没办法称之为善意的那种情绪，当然也就不可能留他单独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

叶修也觉得这要求有点过分，他看了一眼叶秋，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卫生间，思考了一下让叶秋先躲在里面如何，会不会太委屈他弟弟，但立刻回过味来，笑道：“我傻了，那我去你房间也行，怎么样？”

叶秋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叶修，但是叶修正在看着笔记本，回忆网线接口在哪里之类的问题，完全没有留意到他。

喻文州一口答应：“这样也好，我收拾一下，你直接敲门就好。要通过网线还是无线就可以？是不是只能用你的笔记本？”

“对，只有我的装了通讯软件。要网线的，我带过去，你把桌子清理出来。”

“好，那你抓紧时间。……没吃东西？”

“来不及了，开完会再说。挂了。”

叶修放下听筒，狠狠地揉了把脸，看都不看叶秋，立刻冲进浴室，水流的声音随之响起来。

叶秋走到浴室门口，看着正把牙刷粗鲁地在嘴里捣来捣去的叶修，抱起手臂：“干嘛要去他那边？我可以在摄像头背面坐着，或者先去楼下转转也行。”

“这个会议不好让你在场，”叶修含混地说，匆匆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口，又接了几捧水，飞快洗脸，“来不及了，你就先在我房间待着就行。东西别乱翻，WIFI密码问前台。我可能很快回来，也可能要很久，不许乱跑知道吗？”

“那你别带房卡了，等下我给你开门。”叶秋说。

“行。”叶修把脸草草地擦干净，走到衣柜前，拿了套队服出来，三两下套上。他迅速收拾好东西，笔记本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要参加的其实是个赛后工作的通气会，苏黎世这边有一些电视台的专访要参加，还有若干参赛国家友谊赛的邀请，都要跟上面沟通，排出时间来；当然还有一些旅游、代言、回国后的行程之类的事宜，都要一项项敲定。等到把该汇报的工作汇报完，具体的事项都商定好，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切断视频通话之后，叶修松了口气，缓缓靠在椅子上。喻文州不负责参与主要讨论，领会精神就可，比叶修轻松很多，起身拿了瓶水递给他：“真没想到后续工作还这么多，我还以为玩两天就能放我们回家了。”

“想得美，季后赛都没这么便宜的事。”叶修喝了口水，站起身，“趁今天好好休息休息吧，我下午跟旅行社的人商量一下。晚上的专访不要忘记了，你负责通知周泽楷和王杰希，可以吧？”

“没问题。”喻文州说。

叶修把笔记本合上，器材整理好：“那我先走了。”

“叶修，”喻文州叫他，“你弟弟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叶修想起那房间里还等着一个，不由得有点头大，“改天再解释吧。他只见过你，还是连别人也见了？”

“我见到他时他在等电梯，应该是只有我见过。”

叶修放心一点：“那就好，这件事情请暂时帮我保密。”

“虽然没问题但是……为什么？”喻文州笑。

叶修一时回答不上来。很奇怪，其实没什么不能对人讲的，他也不是没对喻文州和黄少天提到过他弟弟的存在。而且，虽然他曾经冒用叶秋的身份，但既然比赛是清清白白的，那也没有真正需要避讳的东西。可是他莫名地不想让叶秋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队友们面前，就好像一旦被人抓住这一点，就有什么了不得的把柄被公之于众了一样。

他压下这种怪异的感受，摇摇头：“也不为什么。这是我的私事。”

“了解，”喻文州点头，“我不会说的。……不过，是不是你得先管住他，别让他自己四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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