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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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就像叶修在开集训会议的时候跟他的新队友们说的一样，回到B市之后，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在家里睡上一觉，就被赶来了集训中心。

傍晚叶修跟领导们开完会，立刻在集训中心开了房间，收集对手们的资料，而他看了一天两夜，终于把小组赛对手的队伍特点和其他具体情况整理完毕。出现在大伙儿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是飘的，幸好轻微的羞愧感把他在地面上牢牢拉住——退役没两天就重出江湖，虽然心里爽得不行，但于情于理，确实仰卧起坐得也太快了。

叶修跟世邀赛的队友们简单讲解了一下比赛情况，又把他整理好的视频和资料分别拷贝给大家。这次世邀赛的日程非常紧，他们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去细致地研究对手，只能在这一两天内进行有针对性的练习，所以叶修一点兴奋的时间都没留给大家，分配完视频就把他们都赶去训练室了。

任务卸掉之后暂时轻松一点，叶修把会议室的两个椅子拼在一起，本来想姑且这么睡一两个小时，免得猝死，躺了半小时之后他又爬起来。还是放心不下，虽然这帮人的技术水平是没问题，但解读对手的能力有高有低，他还是应该在训练室里盯着，有什么问题方便当场就解决。他走到电梯旁边，按下按钮，等了一会儿。门开之后，电梯里的人跟他都怔了一下。

喻文州抱着一叠资料站在里面。

叶修走进去：“这种事务性的工作交给小宋就好，先把本职工作做完啊，我们就你一个术士。当然，你不在乎的话，我也不介意代替你。”

喻文州笑笑：“刚领导找我交代一下将来发言时需要注意的事项，有些资料我就顺便带下来了，本来也是要给大家的。——那些视频我差不多看过，不过看了看你的说明文档，有些地方跟你有分歧，一会儿聊吧。”

“看过？”叶修意外。

“嗯，世邀赛分组出来的时候我就找来看了。”喻文州说。

“真省心，”叶修感叹，“都像你一样我省多少事。”

两个人短暂地沉默了两秒，一起盯着缓慢下降的楼层数。喻文州突然说：“我很高兴，叶修。”

“也不用太激动，队长不是个好差事，要不然王杰希绝对抢着当。”

“是说很高兴你能回来。”

“哦？身为蓝雨队长，很高兴下赛季的冠军又是兴欣了吗？”

“身为蓝雨队长，很高兴你回来之前先宣布退役了。即使是领导也没办法修改联盟规则的吧？”

“那可不一定，黄少天都能修改，为什么我不能修改。你们给我拿个冠军回来，我就拿这个来要挟老冯，让他允许我马上复出。”

“除了苏沐橙和方锐大概没人同意你这么做。”喻文州笑。

叶修没有接话。他安静了一秒钟，这才说：“我也很高兴。这两天太忙了，来不及想，感觉像做梦一样。”

“本来是真的打算走了？”喻文州转头望着他。

叶修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想好，也许吧。我之前经历的事，基本上我都能预料到，只有这一次，从来没想过，可它却发生了。虽然我不会亲自下场，但这个比赛对我的意义，可能比对你们的意义还重一些。”

喻文州思索片刻，微微笑了笑：“冯主席跟我说你之前拒绝过一次。要是真不回来，你本来打算干什么？”

叶修把手插在兜里，靠在电梯厢壁上：“我爸接电话之前，我本来已经要被安排相亲了。”

喻文州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相亲？我万没想到你能跟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叶修耸耸肩，没有说话。

“三十岁之前我都没打算结婚，”喻文州说，“我一直以为你会比我还不着急。”

叶修立刻明白过来：“你三十岁之前都不打算退役？”

“跟退役没什么关系，就是不着急。三十岁之前都算是年富力强的状态，不用为将来做打算。难道你很着急？还是你爸爸给你的压力？”

叶修的视线定定地投在电梯门上方的红色数字上：“反正是迟早的事情，早一点晚一点也没区别。”

“那也未必要相亲吧？找个喜欢的人多好。据我所知，你还是挺受女孩欢迎的。”

“我没感受到啊。”叶修心不在焉地说，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喻文州一眼，“你怎么知道的？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蓝雨的吧？”

“我上网。”喻文州说。

“粉丝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不成职务侵占了么。”叶修说，“不聊这个了，跟你聊，感觉怪怪的，好像还用不着你来替我发愁吧？”

“说得好像这话题是我提起来的一样。”喻文州笑着回敬。电梯到了训练室所在的楼层，他们一起走出去。

这次聊天对喻文州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重要战役打响之前一次随意的八卦。他对叶修何时结婚、是迫于家庭压力还是自己主动、对象是谁都没什么兴趣，让他感兴趣的只是叶修在再次到达巅峰之后瞬间消失，他会去往什么方向。

他在职业圈呆了这么多年，看过很多人进来很多人离开，其中不乏大神级的人物，但没有一个有着叶修这样的重量。他是一个漫长时代的神话，某个时期的荣耀精神的最高象征，而这个时期是包括了喻文州自己在职业圈的黄金年华在内的。喻文州不关心别的退役选手后来都怎样了，在他看来这都是个人选择，就像他绝对不会关心跟他无关的人下班之后会吃点什么；唯独叶修是个例外，他看待叶修有时候如同看一场超英电影，像任何一个普通观众那样好奇故事的最后，主角到底去了哪里。

当叶修出现在会议室的那一刻，不得不说，虽然喻文州在内心嘀咕了一声“这家伙将来会不会又是个麻烦”，但也由衷地松了口气，像是在一个短暂的充满悲剧暗示的转折之后，突然看到了电影结尾的Happy Ending。

当然，眼下还有一个更值得高兴的情况，就是虽然他将来一定是个麻烦，但至少几天之后的这场比赛里，他们这十几个世邀赛队员多了一个世界上最强劲的后援。

喻文州的预计没有出错。从集训到飞去苏黎世比赛，到紧张地熬过这漫长的赛程，叶修始终是他们最可靠的支撑。他是整支队伍里最忙的人，比赛之外要统筹一切管理、沟通和宣传的工作，比赛之内，他还承担了对手分析和战术设计的大头。即使是枯燥的日常训练，叶修也是一有空就跑过来，喻文州不止一次看到他在训练室旁边的小休息室里，以一个极其难受的姿势在沙发里睡过去。

不过，可能是因为平时受他欺压太多，突然成为队友之后待遇一下子天翻地覆，绝大多数人对跟叶修的新关系都不太适应，所以即使是平时最跳脱最有性格的几个人，这段时间里也乖乖收敛起个性，听从叶修的安排，有了分歧也能妥善解决，从没闹出过什么事来。喻文州有时感叹领导的高瞻远瞩，非得叶修在这个位置上才可以，领队换了任何一个别的人，遇到事情时都不太可能像现在一样让人心服口服。他想，如果这比赛一年年办下去，那么叶修这个领队，至少可以稳稳地坐到被他虐过的这一批职业选手们都退役为止。

一开始的团队赛他们还没有完全磨合好，主要靠擂台赛掠分，艰难地打了三场之后，最后以小组第二名的成绩出线。有叶修在的队伍拿的似乎总是从逆境中反杀的剧本，接下来的四分之一决赛和半决赛他们都打得令人心惊胆战，但最终还是赢了。叶修很擅长排兵布阵，尤其是当手里全是好牌的时候，因而到了决赛面前，每个人都被安排上场过，竞技状态也都普遍调整到了最好。决赛开始之前叶修给全队做了一次简短的讲话，大意是要有自信，兴欣一个月之前是怎么赢下轮回的，现在中国队就能怎么赢下韩国队。他还特意安抚了一下中枪的周泽楷和孙翔，鼓励他们，现在是雪耻的时候了。

总决赛这一场，喻文州体感并没有小组赛打得困难。中国队打得很取巧，战术占了获胜因素的一大半，导致决胜的时刻并没有出现太激烈的对抗，紧张的场面也大都在前半场。喻文州自认是最能保持平常心的，看到“荣耀！”跳出来的时候也忍不住暗自握了握拳头。

胜利，喜悦，冠军和奖牌，本以为这年夏天已经无缘了的这些东西，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甚至可以说是高了一个层次的方式再次回到自己手中，对于绝大多数队员来说，都像是命运额外给的一次惊喜。等着参加记者会的时候叶修告诉大家，为了表彰国家队初次参加比赛便拿到冠军，电竞总局还特批了一笔预算，允许他们在苏黎世多玩几天。

他们参加完记者招待会，当晚又回到酒店举行了一次小型的庆功宴。喻文州留意到庆功宴上没有酒，全部是果汁和汽水，听工作人员聊天他才知道，庆功宴也是叶修跟上面申请的，安排人落实时他特意交代了不要有酒精类的饮料，为的就是怕有些人兴奋过度控制不了自己，喝多了不光不利于国家队的形象，也可能会影响到之后的竞技状态。

叶修出现在庆功宴的开场，简单地讲了几句话，安排大家吃好喝好，不允许自由行动，怎么玩明天再开会商量。然后他找个位置坐下来，吃了两口东西。

喻文州跟张新杰约了个友谊赛，又和楚云秀等人聊了聊接下来几天想去玩的地方。他注意到叶修的时候，叶修正趴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额头抵住手臂，看不到脸。喻文州走过去，叫了他一声：“叶修？”

叶修没有回答。

喻文州稍微有点担心，拍拍叶修肩膀。叶修动了一下，抬起头来，困倦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喻文州说。

“几点了？”叶修答非所问。但是没等喻文州回答，他抬起手腕看看表，像是迷惑地想了一下，计算庆功宴的时间。然后他直起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没事吧？”喻文州说。

叶修摆摆手：“没事。”他没精打采地坐着，半闭上眼睛，又打了个哈欠。

“你怎么困成这样？记者会我看你还挺精神的。”

“熬不住了，连着三天没怎么睡了。”叶修说，勉强睁开眼睛，看看他，“跟你商量个事儿，我先回去睡了，这里你帮我盯着。有事给我房间打电话，能你自己处理的你就处理了。”

喻文州犹豫一下。他也很累，他这天上了场，消耗很大，加上二十来天里队内训练、人际关系协调、外界的采访和发言之类的任务他承担了很大一部分，到现在完全是靠着胜利的兴奋感在支撑，其实也差不多想撤了，于是四下观望着，试图挣扎：“我也想提前走。要么你把这里交给王杰希？孙翔和少天就算了，要是给了他俩，今晚就要领着全队出去夜游了。”

“老王指望不上，他要是愿意扛事儿，一开始他就扛了。就你了，我不在的时候也就你说话管用。这是命令。”叶修说着，站起身来，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看看场里的人，又说，“你留意着孙翔和唐昊，别让他们跟服务生要酒喝，我看他俩有点蠢蠢欲动的样子。”

喻文州挣扎未果，也就应承下来。他之前没留意过，但是细想想也能推测出叶修有多累，经常他们睡了一晚上之后神清气爽地出现在训练室的时候，叶修已经把整理好的比赛文档发到他们邮箱里，看发信时间往往是当地凌晨三四点，而第二天他还要正常起床，负责大量繁琐的日常工作。这样一想，他自己那些体力消耗也不算什么，至少每天都能保证睡眠。所以喻文州应了一声，又点点头，“好。那你先回吧，不行我再找你。”

“嗯，也不用让他们闹太久，差不多就可以散了。”叶修把放在一边的果汁一气喝完，正准备转身离开，又折回来，“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明天早上八点半你和我要先跟上面开视频会议，八点一刻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要是没起的话就直接去砸门，或者叫服务生开门也行。那个会议绝对不能错过。”

喻文州迟疑一下：“这边八点半？”

“这边八点半，我好不容易把时间申请到这个点的，反正我不愿意半夜爬起来开会，”叶修说，“那就这样，我先撤了，今晚辛苦你。”

“不算辛苦，反正真出了问题锅也不是我的。”喻文州笑着掏出手机，预备刷刷微博。

“少来这套，真出了问题你负全部责任。”叶修摆摆手，梦游一样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喻文州这段时间作息规律，虽然比赛很累，但精力恢复得也快，头天晚上他尽职尽责地待到最后一个人离开之后才回去睡觉，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又准时醒过来。

他洗漱一下，下楼吃早饭。

餐厅里已经有几个队友在，叶修制定的日程表里对他们休息时间的严格保证到比赛结束之后还在发挥作用。几个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聊，喻文州吃得差不多，看看表七点半，正准备回房先收拾下东西，走到餐厅门口却又折回来，问服务生打包了份早餐。

他拎着早餐，走到电梯间，愣了一下。时间还早，没什么客人入住和离开，只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电梯，是理论上应该在等他喊起床的叶修。

叶修穿了套喻文州这几天都没见过的西装，精致笔挺得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整个人也容光焕发，英俊又干练的样子。喻文州一瞬间甚至觉得这样的叶修非常陌生。他留意到他竟然把头发也打理过，是他从没见过的发型。喻文州在餐厅没见到他，难道是一大早跑出去做造型了？昨晚上的发布会都没看他收拾自己，跟国内的视频会议倒这么重视？

喻文州一时没想明白，于是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招呼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我给你打包了早餐，你还没吃吧？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叶修的目光朝这边瞥了瞥，似乎听到了他的话，但他的视线立刻又转回去，像是完全不准备理会喻文州似的，出神地注视着电梯上方的楼层。喻文州疑惑地走到叶修身边，又叫了他一声，拍拍他肩膀。

喻文州的手还没碰到叶修的肩，对方就吃了一惊地转过头来，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避，像本能地感到厌恶似的躲开了。然后他惊愕地看着喻文州，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陌生感。

喻文州的尴尬还没来得及升起来，也已经被巨大的惊讶取代了。跟这人眼神接触的一刹那，他就意识到，他认错人了——但是他跟叶修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他立刻反应过来：“你不是叶修。抱歉，我认错了。……你是叶修的弟弟？”

对方还保持着那种吃惊的神情，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才说：“刚才你是在跟我说话？”

五官真的太像了，难道是双胞胎？但是他跟叶修很不一样，气质上完全是两个人，也是自己没想到，否则怎么可能认错。喻文州一边在心里飞速感叹着，一边又道了个歉：“是啊，不好意思。”

对方的态度缓和了一点，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喻文州：“没事。请问你是？”

“我是叶修的队友。”喻文州说着，伸出手去，“你好。”

对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来，跟喻文州短暂地握了一下，飞快分开，“你好。我叫叶秋，叶修是我哥哥。”

喻文州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记忆中很多关于叶修的不解之谜瞬间被串联起来，统一得到了答案。喻文州朝他点点头，又自报一次家门，“喻文州。”

叶秋的目光闪动一下，对这名字有反应：“原来是你。”

“嗯？”喻文州疑惑。

“在新闻里看到过你的名字，但是，”叶秋解释一下，“没有看到过图片。”

“原来如此。”喻文州笑笑，没在意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来找叶修的吗？”

他的语气很温和，足够友好，尽管刚刚认错人的时候比较尴尬。对方是叶修的弟弟，喻文州没道理不给面子。叶秋也像是完全忘记了那一瞬间的不快似的，点一下头，应了一声：“嗯。”

喻文州想了想：“怕打扰到他，特意等比赛结束后才来的？”

叶秋转过头，有些意外地看了喻文州一眼，像是为他的洞察力感到吃惊似的：“是啊。你……”

他说了一个字，便突然断住，没有下文了。喻文州等了两秒钟，才说，“嗯？怎么？”

“没什么。”叶秋摇摇头，“对了，祝贺你们夺冠。”

他的话虽然很礼貌，但是一点儿热切的成分都没有，显然是纯社交性质的客套。

“谢谢。”喻文州笑道，没有介意。两个陌生人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处在同一个空间，又不想太冷落对方时，经常出现这种没话找话或者没话找话失败的情况，不用太在乎细节。他倒是非常好奇叶修的双胞胎弟弟这件事，但初次见面就跟陌生人问这问那也不是他的风格，回头问问叶修倒是还可以。

电梯这时候到了，两个人一起走上去。喻文州按了要去的楼层，叶秋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动。电梯门合上，缓缓攀升。

正当喻文州考虑要不要找两句话出来再寒暄一下的时候，叶秋却突然开口了：“对了，刚才那会儿……你是在跟我哥哥说话？”

喻文州立刻反应过来：“哦，没错。本来他让我今天早上八点多叫他起床的，我还奇怪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原来是认错了。”

“他怎么了？自己起不来？”叶秋皱皱眉。

喻文州听出来叶秋的抱怨意味，但一时没明白，直觉是叶秋不想他哥这么麻烦外人，于是笑着帮忙解释一下：“他这段时间太累了，觉都没好好睡过。正好今天上午有个会议，我们要一起参加，所以就让我叫他起床了。”

叶秋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消化喻文州的这几句话似的，随即看不出什么感情地点点头，视线落到喻文州的右手上：“早餐也是帮他带的？”

“嗯，估计他来不及下来吃，垫两口也好，要不然估计一上午都要饿着。”喻文州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你吃了没？我们把餐厅包下来了，没吃的话等下也可以去餐厅吃点。有中餐。”

叶秋微微笑一下：“没事，我吃过了。……谢谢你照顾我哥哥啊。”

喻文州有点奇怪。眼前的人虽然非常礼貌，但他能感觉出他的态度里有一种冷淡的意味，他越是客气，就反而越显得不想跟喻文州有任何人情牵扯似的，这么点小事都要郑重地道谢，倒让喻文州有点别扭。

喻文州没有深想，还是按照自己舒服的节奏来回应：“应该的。这些天他太辛苦了，我们加起来都没他累。不过都过去了，接下来他估计能好好休息几天。”

叶秋“唔”了一声，却又把视线投在喻文州脸上，虽然看似是友善的注视，但喻文州是多敏锐的人，立刻察觉出其中隐隐包含的审视般的意味。对方在观察他，评估他，但是为什么？叶修的弟弟连他的朋友圈都要好奇？有什么必要啊？

喻文州心里生出微微的不快，但面上毫无表现，倒是也笑吟吟地看着对方。叶秋依然颇感兴趣地看着他，突然又开口了：“你们关系很好？”

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的礼数还是不能丢掉的。喻文州从来没被人问过这个问题，一时间竟然也思考了一下：“很好吗……要看怎么定义吧。”

他想了想，笑道：“应该说非常特殊吧。他这个人大多数时候都让人特别头疼，但是很多事情也真离不开他。不过你这问题问的，难道我能说关系不好么？”

叶秋像是对他的回答感到迷惑似的，他想了两秒，又看着喻文州，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我没太听明白。”

“确实也不好解释，”喻文州笑，“他肯定有不少一般意义上的好朋友，不过我不算。但你要说比较生疏的话，肯定也不是这样。”他想了想，觉得跟叶秋一个圈外人解释叶修跟他们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未免有点矫情，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他跟我们提到过你。”

叶秋有点意外：“嗯？什么时候？”

“比较久了……”喻文州回忆一下，“三年之前吧。有一次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聊到的。”

“他都说了什么？”叶秋很感兴趣地追问。

时间久远，喻文州当然不会刻意去记这种细节，但是他还有印象比较深的地方。只是他看着叶秋的样子，心里一直挥之不去的还是那种微弱的不适感。一个人如果本能地不喜欢另一个人，即使掩饰得再好，另外一个人也总能察觉得到，但又没有明显的证据，那时候会出现在他心里的，往往就是这种捕风捉影般的不适感。但是喻文州也没到跟一个陌生人计较这个的地步，于是还是很爽快地回答了：“具体记不清了，但我记得他好像提到过，他总是欺负你，是个很坏的哥哥之类的。”

喻文州说完，看着叶秋，倒是不忘记开玩笑地补上一句：“不过，今天看到你本人，我倒是没这种感觉。”

叶秋笑笑，但是笑容很勉强。他叹口气，说：“叶修很少跟我说他朋友的事。”

喻文州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很抱歉，虽然你认识我，但是我不认识你”。这句话看似是需要被安慰，实际听来倒有点像炫耀。但喻文州也不会跟他计较这些，回了一句得体的废话：“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也很正常，不代表什么。”

谈话间电梯已经到了，两个人一起走出去。喻文州早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地方，但是到了叶修房间门口，叶秋却转过身，貌似通情达理地跟喻文州商量：“不用麻烦你，我来叫他起床就好了，具体是几点？”

“八点一刻，会议是八点半开，”喻文州说着，正要把早餐交给叶秋，却迟疑了一下，没有动，“这样吧，我先把他喊起来，跟他说一声，你们再聊。”

“嗯？不用了，我来就可以，保证完成任务。”叶秋开玩笑似的说，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目光隐隐地催促喻文州赶紧离开。

他越是这样，喻文州越觉得不对。他不想跟叶秋争执什么，却也直觉不能这么走掉，于是客气又不失强硬地说：“毕竟他是要求我叫他的，要是托你帮我做的话，说不定他过后要追究我的责任，这家伙有时候很严格。这样，我们把他喊起来，跟他说一声，我再走，好吗？”

叶秋的目光冷下来。喻文州简直莫名其妙，无非敲个门的事情，有什么必要跟他在这里争执，反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怀疑叶秋的目的，一瞬间连不请自来试图谋害叶修之类的情节都联想到了。这当儿叶秋竟然已经伸出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我会跟他说你已经来过了，而且早餐也是你带来的。现在不是还早吗？我想让他多睡会儿，辛苦你了，先回去吧。”

这跟早餐有什么关系，这家伙不会以为他是在贪送早餐的功吧？喻文州看叶秋的眼神都变了，正想着怎么跟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沟通，眼前的房门却突然被拉开，叶修顶着一头乱发，眯着眼睛，一脸烦躁地站在那里：“一大早吵什么……你怎么来了？！”

tbc

非常感谢之前那版回帖讨论的同学们，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下决心修改><谢谢大家的批评安慰和支持！顺：

某位戏份被删光的小朋友：喵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