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糖

叶修瞠目：“你什么意思？我说你小子不会带我出来溜一圈，觉得我缓过来了，然后再回家吧？要回你自己回，我走的时候可没跟爸爸打招呼，他知道我试图逃跑的话，我估计活不过今年了。”

“我在学校里租了房，今晚我们在这儿睡。我不可能让你今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回H市。”叶秋说。

说话间，叶修已经看清楚了前方迎面而来的路牌。他们刚刚过了西苑，右转再直行一段就是Q大的某个门。叶秋平时不住宿舍，在校内跟同学合租了一套房子，这事他跟叶修说过。叶修愣了一会儿，才说：“别闹了。你陪着我的话，爸妈怎么办？让他俩自己过这个年？”

“有道理。”叶秋点点头，减慢了车速，靠着路边的停车带停了下来。他掏出手机，很快地拨了个号码：“喂？妈。嗯，我还跟叶修在一起。”

“对，正送他去机场。晚上十一点半的飞机，但我刚收到短信，这趟飞机延误了，我可能要晚回去……不知道，还不知道能几点起飞呢。”

“不不不，我俩不回去等了。万一临时决定起飞，再过去就来不及了。……您跟爸爸早点睡，别守岁了。要是太晚我就在机场这边找个酒店住，早上起来回去吃饺子。……嗯，我怕开车困了，不安全。”

“……叶修挺好，情绪挺稳定的。”叶秋说着，转头看了叶修一眼，表情很正经，“好的，我好好劝劝他。没事，他能有什么事？……好，那提前给您跟爸爸拜年，我最晚明早就回去。……嗯，叶修也给您俩拜年啦。……好的，妈妈晚安。爸爸那边您陪陪他。”

叶秋切断通话，把手机塞回去：“这不结了。我听妈妈的语气，感觉她有点困，估计一会儿就睡了。”

叶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有点感动，又莫名生出一股对父母的愧疚：“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欺骗爸妈的？这样可不好。”

“早了。”叶秋也很感慨地说着，发动车子：“比如说看到某人骗妈妈说大年初二就开始打比赛的时候。”

叶修无语。

“还有身份证被偷的时候。在爸爸面前假装某人并没有回家的时候。替某人遮掩去网吧的事情的时候。”叶秋缓缓叙述着，突然换了一种醍醐灌顶的语气：“叶修，我怎么觉得我道德上的污点都是你给我带来的啊？”

“哪里，你这是青出于蓝。”叶修夸奖他。

叶秋没跟他争，只是笑了笑：“怎么样，现在开心一点没有？我觉得比起你自己孤零零地跑回去，你还是更愿意跟我一起过吧？”

“当然是更愿意跟你在一起了。”叶修毫不犹豫。他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弟弟的表情，发现他和他一样，眉宇间都写满了一种情不自禁的轻松感。

叶秋的语气也高兴起来：“那不如你多住几天，等你们快集合了再回去。我就晚上回家睡个觉，剩下的时间都过来陪你，白天一起出去转转也行。”

“行了，你骗爸爸妈妈一晚上就够了，今天是特殊情况，哪能老是这样？”叶修一口否定，“初二开始还要回奶奶和姥姥家吃饭，你哪有空出来。到你那之后赶紧给我订票，我明天白天走。”

叶秋有点落寞，但也无可奈何：“嗯。”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进了Q大，转了几个弯儿之后就到了叶秋住的小区。一排楼只有两户稀稀落落地亮着灯，叶秋找地方停了车，俩人一起上楼。这排楼房是Q大职工的老家属楼，但绝大部分都搬走了，除了一些租房的学生之外，也有几个教授讲师之类的拿它当平时上课后的歇脚点，没有几家正经住户，楼下连鞭炮的碎屑都没有。

叶秋打开房门，开灯，先把叶修让进去，锁好门后第一时间去开空调：“冻死了！这房子没有集中供暖的，你先撑会儿，空调热起来就好了。”

“没事，挺好。”叶修朝空气中呼了口白气出来，往羽绒服里瑟缩了一下，开始围观起弟弟的屋子。很普通的两居室，厅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叶秋这间收拾得还算干净，床，书桌，电脑，几件家具，一柜子的书，朴素到有点廉价的装修风格。对面那间的房门紧闭着，叶秋解释了一句：“我们系的哥们，外地人，跟我一起租的，回家过年去了。”

叶修点头，摸着下巴沉思了一瞬间：“唔。……你说的那人是不是就是他？”

“我警告你啊，不要再提这个话题了！”叶秋哭笑不得，“别追究了，我那时候是跟你开玩笑的，成吗？”

叶修不知为何有点得意：“看来哥哥成功地让你对这个问题脱敏了。”他的目光转到叶秋的电脑上，突然亮了一下，又瞬间黯淡下去：“你这什么破电脑，都没有带荣耀登陆器啊？”

叶秋把书桌上倒扣着的马克杯拿起来，又去拎了放在门旁小方桌上的电热水壶：“我对你那游戏没兴趣。”转身走去厨房里接了水，冲洗杯子，拿回房间开始烧水。叶修还在遗憾：“还是装一个吧，万一哪天突然有兴趣了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叶秋说着，摸出手机看了看，还不到十一点。空调缓慢运转，房间里渐渐暖和起来。俩人脱了外套和外裤，换上叶秋放在这边的睡衣。叶修盘腿坐在叶秋的床上，捧着叶秋的马克杯，露出有点无聊的表情。

“还不到十二点，看电视吗？”叶秋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可以看看。”叶修点头。

“可是我这没电视。”叶秋说，“洗澡吗？”

“不着急，睡觉前再洗。”叶修摸了摸肚子，表情惆怅：“其实有点饿。晚饭搞成那个样子，我还没吃饱就吃不下了。”

叶修不说还好，他一说，叶秋也觉得胃里空虚起来。就算他不是冲突的当事人，看到父亲和叶修的气氛，心里也堵得难受，更别提有什么食欲。而现在父母那边尖锐的矛盾暂时告一段落，他带着叶修回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里，这间屋子很小很简陋，但是温暖又安全，在这儿叶修不会受到任何责难，也不需要担忧任何问题。在这儿他可以保护好叶修，他是无所不能的。叶秋站起身：“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你先把水喝完，别感冒了。”

叶修也是听话，三口两口喝完了水，把杯子放在床头，身体一歪倒在床上：“叶秋，妈妈今晚做的虾你吃了吗？”

“吃了一只，挺好吃的，怎么？”叶秋从厨房里走回房间，又去翻放在墙角的大包。

“早知道出来时打包点好了。”叶修冥想，“我已经开始想妈妈了……还有想念今天晚上的饭。”

“别想这些，没用，你又不肯回去。”叶秋拿了两袋方便面走过来：“没别的了，我平时不吃零食，就方便面，冰箱里有饺子和汤圆，还有点鸡蛋。你吃什么？”

叶修转头望着叶秋手里，眼睛一亮：“方便面就不错。还是红烧牛肉的？不错不错，我喜欢。”

“鸡蛋要碎的还是荷包的？要几个？”

“一个碎的，一个荷包的？”叶修跟叶秋商量。

叶秋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一阵响动之后，厨房那边很快飘来叶修喜欢的食物香味。嘉世的宿舍里不允许自己做饭，深夜里加餐他都是直接把面泡开，煮着吃都是一种奢侈。叶修闭上眼睛，觉得从回家开始就紧紧皱成一团的心被这温暖的香味一点一点揉开了。

他想，托叶秋的福，这个年过得总算不是太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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