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糖

1-22

再次见到叶修的时候，就是在集训中心的会议室了。

大伙儿纷纷上去拷视频的时候喻文州刻意留了留，专门等人少一点的时候才上去。他把移动硬盘递给叶修，站到他旁边，看着叶修等读取盘符的时候无聊地一遍遍刷新着“计算机”文件夹的页面，低声跟他说：“其实我有猜测过领队会不会是你。”

“差不多得了，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做啊。”叶修用胳膊肘顶顶他。

“不然为什么我会对那名非正式选手的存在那么上心？”喻文州说。

“那可不好说，按照我对你的理解，说不定你已经把所有赛制都背熟了。你是喻文州嘛。”叶修复制好视频的文件夹，随便点开移动硬盘的一个盘符就想往里面粘贴，喻文州连忙阻止他：“别，容易乱。”

他的右手按在叶修的右手上，把他手背和鼠标一起握住，操作着鼠标退回到另外一个盘符里，右键点了粘贴，这才从容松手。

“现在的同性友情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在电脑另一边等候拷视频的王杰希感觉有点碍眼。

“是啊，怎样！嫉妒吗？”叶修说。

“我一点也不想跟你有这种友情。”王杰希严肃地说。

“那我真要多谢你。”喻文州反应也快得很。

集训中心的宿舍是酒店式管理，每天都有专人打扫，大伙儿从会议室的电脑上拷完了视频，先去办了入住。喻文州稍微整了一下行李，抽出房卡，关好门，原路返回会议室。

他推开门，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苏沐橙坐在会议桌一侧，叶修站在电脑前，投影仪上是世邀赛的日程表，叶修正用鼠标在表格上点来点去，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苏沐橙转过头，冲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喻文州礼貌地招呼回去，眼神落在叶修身上。

“公事还是私事啊，喻队？”苏沐橙说。

“公事怎么说，私事又怎么说？”喻文州笑。

“公事嘛，你要是想跟领队谈比赛的事儿，我就旁听一下。私事的话，”苏沐橙眨了眨眼，“就更要旁听啦！”

“沐橙。”叶修叫她。

两个人都看着叶修，叶修表情平静：“你先回去，晚上跟你一起吃饭。”

苏沐橙微微吸了口气，叶修的目光转向了喻文州。她从没有看过叶修这样的表情，明明她还在场，他却已经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苏沐橙怀着一种养熟的小鸟跟别人飞走了的微妙心情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叶修，又看一眼喻文州，朝他吐吐舌头：“你们聊，我回去研究比赛了。”

她整了一下背包，背在肩上，体贴地带上了门。

喻文州拉了把椅子坐好，看着叶修走到他面前，在他对面坐下来。他拉起叶修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揉捏着，还是记忆中的触感，温暖又柔软。喻文州把玩了一会儿，执起洁白的手指，吻了吻叶修的指尖：“恢复得怎么样？”

“虐你还是没问题的。”叶修说。

“虐谁会有问题呢？”喻文州笑着说。

“咳，”叶修说，“你就没想过我会跑了？”

退役这件事，作出决定之前，叶修没有征求过任何人的意见。那几天他甚至把季后赛的视频都反复地看了很多遍，写了许多总结和分析，整理成细致的文档，归入兴欣的资料库里。他要离开了，而兴欣的路还长。

“跑？”喻文州像是对这个问题颇觉意外似的，“你能跑到哪里去呢？你会离开这个圈子，离开荣耀吗？”

没有等到叶修回答，喻文州就摇摇头：“别逗了，你根本不会。如果年龄，体力，能成为你做选择的理由，这两年半的时间你不可能坚持下来。不过，人有时候是会误以为自己能做到一些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比如说你这次退役。……但是我更相信，人最后真正在做的事情，才是发自他们内心的选择。所有人，都是这样。”

他凑上前去，亲了亲叶修的唇角：“我没有见过比你还爱这个游戏的人。所以，即使你退役，我也相信你不会离开。就算你真以为自己能走掉，没过两天也会耐不住寂寞跑回来的。”喻文州看了看投影，叶修没有关掉电脑，比赛的日程表还显示在大屏幕上，不同队伍用不同的颜色标注出来，被人加上了密密麻麻的备注，“刚才拷文件时，我数了数你给我们的视频，十五个国家，一共三十个视频，每个长度都在一小时以上。这还是被你剪辑过的吧？从接到比赛通知到现在才过了几天？还不算上去找这些视频的时间……”喻文州摸了摸叶修的脸蛋，“我真怀疑你这些天有没有好好睡过觉。”

“算你观察力强，看来他们选你当队长真没错。”叶修说，“不过这几天还是睡了几个小时的。”

“几天加起来几个小时？”喻文州说，“我看你这劲头，比退役之前还要疯魔。”

“那有什么办法，”叶修无奈，“总不能指望着你们这些要上场的家伙来干这些活吧？忙过这几天就好了。所以你得给我好好带队，不拿冠军回来，别说对不起国家，连我都对不起，懂吗？”

“我们一定对得起你。”喻文州笑。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历史还真是惊人地相似。你知不知道，之前曾经有一次，冯主席把我们都叫来B市，给我们开了个会。”

“不知道。老冯怎么能背着我干这种事？单独绕过了我们兴欣是吗！”叶修不满。

“那时候你们还在打挑战赛。”喻文州拍拍叶修的腿以示安慰，“那段时间刚开75级，你们兴欣正讨人厌，天天在网游里骚扰我们打BOSS，还记得么？”

“不记得了。瞧你这不讲理的样子，BOSS又不是你家的。”叶修说。兴欣什么时候没骚扰过别人，这让他怎么记？

喻文州也不跟他计较：“冯主席给我们开会，原因是那两周比赛，所有队伍的失误率都有了特别明显的增加，他觉得我们是受了你影响，故意跟你过不去，其实真不是，”喻文州刮了刮叶修的鼻子，“你才是罪魁祸首。那时我就想，你这家伙，明明都退役了，还能搅得职业圈不得安宁，而且这种情况还不是一次两次。现在也是一样，我应该庆幸这次跟你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吗？”

“应该的，”叶修点着头，“而且要抓紧时间庆幸，因为新赛季一开，你就又跟我是敌人了。”

“哦，已经做好打算了？”喻文州说，“回兴欣吗？”

“我总不可能去蓝雨吧？”叶修抬头看了看表，站起身，回到电脑面前，整理文档。喻文州走到他身边，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他：“回来就好。如果没有了你，联盟肯定要变得乏味得多。”

“我之前不是也退役过，我看你过得挺滋润的。”叶修无动于衷地操作着鼠标。

喻文州笑着亲他的耳朵：“第一次跟你表白的时候，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说不为什么。现在想听答案吗？”

叶修欣然同意：“来啊，赞美我的话我从来不嫌多。”

“听了就等于答应跟我在一起了。”喻文州说。

“说得好像我不听你就能放我走似的。”叶修说。

喻文州笑出声来，他紧紧地抱着叶修，每说一句话，就亲吻一下他的脖子：“我喜欢你的长相。尤其是你的眼睛，你知不知道，每次你看着我的时候，我都心跳得很厉害。”

“嗯，昨天刚试了上面发给我的领队制服，发现我确实帅得让人把持不住。”叶修腆着脸说。

“我喜欢你的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手。”

“APM四倍杀你的时候最好看。”

“没那么夸张，顶多三倍多一点。”喻文州说。“我喜欢你说话的声音。只要听到你说话，我就会觉得很开心，就想要抱你，亲亲你。”

“肤浅！说点触及灵魂深处的。”叶修批评他。

“这个不行。”喻文州一口拒绝。

叶修无语：“为什么？我这人在你眼里就挑不出一点好？”

“当然不是。”喻文州抱着他，一下下轻啄他的脸蛋，“因为太多了，到吃晚饭的时候都说不完。”

“随便捡一两条意思意思，不然我怎么相信你的诚意。”叶修讨价还价。

喻文州有点为难。在他看来，他可以换上十几种表达方式来赞美叶修的声音，气质，样貌，可是隶属于他人品、思想、性格的那些最本质的东西，却是一点也不能用语言表述出来的。它们存在于叶修身上，可以时时刻刻被喻文州观察和感知到，但他说不出来，那些闪光的情节和细节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就像将爱意付诸语言的时候，它往往也会偏离本意。

好在叶修要求的也不多，一两条的话，喻文州觉得自己还可以曲线救国：“好吧，就说一条。我先和你强调，这是随便捡的一条，是我心爱的叶修身上无数迷人的地方之一，不代表我最爱你的地方。但是你要问我最爱你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你再墨迹我就重新考虑一下咱俩的关系。”叶修不耐烦。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训练营里的事情吧。”喻文州说，“那时候成绩不好，处境很艰难，手速的问题还总被人拿来嘲笑。——当然现在也是这样，总有些坏人仗着自己手速快就说别人是手残，迟早我得治治他这个毛病。”

“有事说事，不要翻旧账。”叶修抗议。

“嗯，回头再跟你翻。不过你想没想过一个问题，明明我条件这么不好，为什么还要拼命坚持下来？”

“因为你乐意呗。”叶修回答他，“你说没人比我更喜欢荣耀——这点我承认，不过你自己也没差到哪里去吧？”

喻文州愣了愣，随即更用力地抱紧叶修：“你看，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你总是这么懂我。好，我说完了，就是这一条。”

“别闹，”叶修轻声呵斥他，“把你本来要说的东西说完，我想听。”

喻文州轻轻舒了口气：“好吧。没错，因为我喜欢这个游戏，到现在也是这样，喜欢得要命。打比赛也喜欢，研究战术、技能和装备也喜欢，就连打副本抢BOSS都喜欢，只是现阶段比赛更重要，没多少时间去搞这些。等我将来退役了，肯定也还是会从事这方面的工作，这点和你是一样的。”

喻文州感觉叶修抬起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嗯，你继续说。”

“然后呢，有个家伙，在我刚接触荣耀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圈子里的至高神了，那时很多人都把打败他当成目标之一，我也不例外。不过，我也知道，没有人一直会处在巅峰状态，新陈代谢，有人上位就有人下来，这是自然规律。但我没想到的是，十年了，这家伙好像还是圈子里的至高神，还有很多人把打败他当成目标之一，就连我也不例外，你说这是不是件可气的事情？”

“这是个特别美好的事情。”叶修欣慰。

“或许吧，”喻文州居然没有反对，“这人虽然是我的敌人，但他在我最喜欢的这个领域，一直做着让我欣赏又钦佩的事。还是小白的时候，打副本，升级，看了他写的好多攻略；进了训练营，开始研究技能套路、战术一类的东西，很多都是这家伙创造出来的；不说他的贡献了，就说他自己，玩战斗法师的时候就厉害，单人赛里很少见他输给谁，很多团战也特别精彩，他的视频看过很多遍，不提学到了多少东西，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你对我的评价还是挺客观的。”叶修厚着脸皮说。

“然后这家伙上了年纪，居然开始转职玩散人，这个十年之前就已经被游戏公司判定为死刑的职业。而且他玩得特别好，操作，意识，手法都是逆天的，他这个年龄，大多数职业选手已经退役了，我无法想象，有些极其精妙的细节能在他这个年纪完成，我甚至很难相信这些细节能被人完成。而且他不光是自己强，还带出了一支有趣的队伍，甚至带着这个队伍打败了很多实力雄厚的正规队伍。每次看到他比赛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惊奇，不过后来我就习惯了，有些奇迹只有他能创造出来，因为这个人是他。”

“请注意你的用词啊！”叶修严肃，“什么叫正规队伍，你的意思是兴欣不正规？”

“别在意这种细节。”喻文州说，“身为他的对手，当然觉得他难缠又棘手。可是，身为一个荣耀的死忠粉，我在这人身上看到过我所热爱的游戏最美的风景。你说，这足不足以成为我喜欢你的一个理由？”

叶修想了一会儿：“别说一个，就算你说这是喜欢我的全部理由，咳，我也同意啊。”

“不要低估自己的魅力，”喻文州说，“你的迷人之处还多着。”

叶修已经习惯了被人歌颂自己的强大，但被一个长期当成对手看待的人当面这样夸奖还是第一次，就算他承认喻文州说的是事实，也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有点老脸微红。他想了想，决定礼尚往来：“嗯，你也挺招人喜欢的。”

“是吗？”喻文州笑得特别开心，“我不贪心，不会跟叶神一样非要追问灵魂，你就随便说一条你喜欢我的地方吧。哪怕我是你心目中长得最帅的男人之类的，我也勉强接受好了。”

“我心目中最帅的男人，是我每天照镜子遇到的那个。”叶修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和喻文州面对面：“一条就够？好说。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能保持这么好的竞技状态吗？”

“为什么？”喻文州好奇。

“因为打荣耀，对我来说是件快乐的事。”叶修说着，笑了笑，圈住喻文州的脖子，亲亲他的嘴唇：“不过现在又多了一点。”

“被你喜欢，或者喜欢你，同样也是。”

Fin

感谢一直在追这篇文的大家！断断续续地卡了三个月，深深地觉得不容易，是写得最卡的一篇中篇了，终于写完了！感觉今后再没有什么难得倒我！

留言大多数时候没有一一回复过，非常不好意思，今后勤快更新来弥补吧><！

说下之后两周的计划。要为本子写几个短篇和特典，所以这段时间每次更新的字数可能会少点，内容的话，大概会挑问答里被大家点的梗来写，已经被我放置半年了。但是可能不会写完整的情节，只是写写片段之类的练手，如果被改得面目全非的话请原谅我……

顺便开个点文，一年没开了！

两篇，CP仅限1V1叶受，梗仅限HE的原作向，要是点到我实在写不来的CP，我会跟你商量的。

两个数字，我微博现在的关注数三位相加之和；现在的粉丝数三位相加之和。按照回复的ID数计算，不算楼层。

争取三个月之内交工，尽量写3000字以上，当然万一拖一年交工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相信我，既然答应了！哪怕拖一年我也会写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