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叶]朝与佳人期（11）
不过，在叶修杀回职业联盟之前，喻文州跟叶修的来往也并非只局限在网上。
第九赛季的夏休期之前，他们又见过三次面。
轮回主办的那次全明星结束后不久，因为俱乐部组织的一场活动，喻文州来了趟H市。这次他很周到，提前一星期跟叶修打了招呼，免得这家伙临到头说你怎么不提前约我，不好意思没时间。喻文州时间紧，只能在赶飞机之前约叶修喝个下午茶，叶修还是很给面子，来了。
路上有点堵车，叶修到咖啡店的时候喻文州已经喝掉半壶花果茶了。还是冬天，叶修进门时脸红扑扑的，他没有围巾，也不习惯带手套，再冷的天也就一件外套，充其量把帽子拉上去。叶修刚坐好，喻文州就很自然地拉过他的手，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给他暖一下。
“公共场合注意影响。”叶修毫不留情地把手抽回来，用小杯子倒了杯花果茶，捧在手心里暖着。
“知道了，这种事以后只在咱俩私下相处时做。”喻文州给自己找起好处来，那本事是一等一的。
“话别说得这么满，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给你私下相处的机会？”叶修很冷，也有点渴，捧起茶杯一饮而尽。
喻文州见好就收：“你怎么不带围巾？这外套也有点薄……这是咱俩上次见面时的那件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手边拿起自己前不久才买的那条羊绒围巾，折了两下：“给你了，回去时戴着，我宿舍里还有一件。”
叶修不接：“不要。”
这条围巾喻文州还挺喜欢，大几千块钱，重点是暖和又舒服。他当然不可能同时买两条，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叶修心安。他以为叶修认出了牌子，觉得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就笑了笑：“没多少钱，就在蓝雨旁边的商店里买的，你拿着吧。”
“不要。”叶修简洁地说：“你戴过。我嫌弃你。”
“真不像是一冬天没换外套的人说的话。”喻文州把围巾放回身边。
“虽然没换过，但是我洗过！”叶修昂然道。
“能看出来，”喻文州从善如流地接话，“哎你看，这有只小鸭子。都脱毛了。”他的手指轻快地在叶修羽绒服的胳膊上点了几下，把露出来的羽绒捏在指尖上，拉开叶修的手放进他手心里：“快看，你成长的证明。”
“太过分了！你们职业选手就是这么欺负人的？”叶修回手一扬，试图把鸭毛丢到喻文州身上，但它们太轻了，反而是轻飘飘地又粘回了叶修的外套上。叶修啧了一声，正好也暖和过来了，于是脱了外套垫在身后，只穿了衬衫和毛背心，窝进沙发里。
喻文州被叶修的自作自受逗乐了：“你也没比我差到哪里去啊，会长大人。”
“你消息挺灵通的啊。”叶修四处张望了一下，没发现有禁烟牌子，却发现了桌面上的烟灰缸，就摸了烟和打火机出来，点了根。喻文州伸手把烟灰缸拿过来，放在他面前：“那是。我有眼线。”
这时候第十区的兴欣公会刚成立不久，蓝河还在兴欣当保姆当得乐不思蜀，喻文州这话确实让叶修茫然了一瞬间，不会吧？难道蓝河真跟喻文州有关系？不过他立刻醒悟了过来，喻文州肯定不会管得这么细，八成是他在第十区的动向被蓝溪阁的管理者往上汇报了。
叶修也很感叹自己的腥风血雨。就在一个新区建立一个小公会这么普通的事情，竟然要闹到冠军热门队伍的队长亲自过问，真是哥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哥的传说……
喻文州打断了叶修的自我美化：“但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要建立公会？你要是想复出的话，走自建公会这条路是绕远啊。除非你是为了武器升级弄材料……但也可以依靠俱乐部来搞的。”喻文州顿了顿，“所以你是不准备找新东家了？想要自己弄一支队伍出来？”
叶修夹着烟，静静地听喻文州说着。他在烟缸里敲了敲烟灰：“嗯，目前是有这个打算。”
这个念头其实黄少天要发现得更早，不过那时叶修还没有这么明确的目标，还在先练级升级武器，走一步算一步的阶段。但全明星回来之后，加上陈果和唐柔两个姑娘的支持，叶修心中的想法也就定型了。这没什么不能跟喻文州说的，他的人品说是联盟最佳之一也不为过。
喻文州感叹：“你选了一条最困难的路。”
“但是也最有意思不是么。”叶修说，“困不困难要做了才知道。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是挺顺利的。”
喻文州摇摇头：“你还是……”吃过什么苦，从不说出来。不管是在嘉世时遭受的排挤，还是退役后当网管这种堪称荒诞的生活。喻文州曾经以为是他跟叶修还不够亲近，他不是让叶修足以交心的对象；后来他发现他错了，叶修遭遇过的事情，跟谁都不会主动去说，即使被追问，也还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去。
他能够把苦难转化成再稀松平常不过的日常事件，甚至不再觉得那是苦难。
叶修看喻文州开了个头就没下文，忍不住又有点得意：“别忙着关心我了，还是关心关心你们蓝雨吧。按理说你应该不希望我回来才是，要不然你们的冠军又要悬了。”
叶修描述的这个蓝图和他目前的状态差距有点大，喻文州忍不住笑了：“那之前会有各大公会替我收拾你的，叶会长。”他话里有深意，目前视兴欣为眼中钉的，主要是网游里的公会，他忍不住提醒他一下。
“还用你说？早就一拨接一拨地过来求虐了。”叶修说，“这问题得表扬一下你们蓝雨，上上下下都懂事，”他朝喻文州挑了挑大拇指：“聪明，上道。蓝溪阁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没关系？”
这是网游部门的事情，跟喻文州还真没什么关系。喻文州来了兴趣：“说说呗。还有，都有谁家被虐了？”
叶修跟喻文州八卦了一会儿他在网游里的辉煌战绩，又聊了聊最近的几场比赛，喻文州要去赶飞机了。
一下午的时间，喻文州过得分外满足。机场和兴欣是相反的方向，他们不能顺路打车，就在咖啡店门口道别了。咖啡店并不临街，要从一个小胡同走两步拐出去才是马路，店门外没人，喻文州把围巾拿在手里，出了门，不由分说地往叶修脖子上一挂，给他圈了一圈。
“喂！”叶修不满。
“让你戴你就戴着，别逼得我每次都动用武力。”喻文州说。
风吹得脖子有点凉，叶修一瞬间确实感觉又软又暖和，围巾香香的，叶修也就没再反抗，人家都送到这地步了，不要也太不给面子。喻文州也很满意：“我走了。给个Goodbye Kiss吧。”
“去去去。”叶修这次是真不能妥协了。喻文州揪住围巾两端，硬生生地把他的脑袋扯近，碰了碰他的嘴唇。
“都说了别逼得我每次都动用武力。”喻文州说。
叶修意外地没有嘲讽或者辱骂喻文州，他转过头，走在前面。他的脸上热热的，感觉有点臊得慌。
从坐上出租车，到整个飞行过程中，再到打车回到蓝雨的几个小时里，喻文州大部分时间都在想着叶修。他虽然想过这个可能，却没想到叶修是如此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一条最难的道路来重返职业圈。
喻文州望着窗外的景色，怔怔地想着，为什么有的人能量可以强大到这种地步呢。
过去他认识的那个叶修，是一个顶级的职业选手，同时也是一个负责又优秀的队长，在职业圈中这样的人并不多见，在荣耀的领域没有人能够强过他，也再没有第二位队长能够带着队伍拿下三冠的成绩。但，这只是从前的叶修而已。现在的他不仅要保持竞技水平，带好自己的队伍，还要几乎从无到有地把一个账号打造到可以打职业比赛的地步，要自己建立公会发展公会，要为了队伍募集打比赛的选手，从头开始培养新人，甚至是操心整队的账号和装备；等到一切物质基础满足了，再从线上到线下去打挑战赛，运气好的话进入常规赛，再运气好的话才能进入季后赛……每支队伍后面都有一个庞大的俱乐部系统在支撑着，要许多部门和网游里数不清的玩家的支持，才能维持一个战队的正常状态，但现在，叶修要自己一个人，挑头带起一个俱乐部才能完成的工作。这种事情所需要的精力和能量，已经远远不是身为职业选手和战队队长需要付出的，更不是这两个身份可以简单做到的。
喻文州无法相信一个人可以带领着一些散兵游勇完成它，哪怕他们背后有巨大的资金注入，也很难，更何况以叶修在网吧当网管的身份，多半他不会有这么一笔钱。但叶修就这样明白地告诉他了：他觉得他可以把它完成，甚至，“还是挺顺利的。”
它会夭折吗，还是如叶修所勾画的那样发展下去？喻文州能看清楚这个难题的题干，却怎么也揣测不出解题的思路。
只有事实才是唯一的答案。
但喻文州可以知道的是，过去的若干年他是多么惊叹于叶修身为职业选手的完美和无懈可击，而现在他知道，叶修的完美不仅是在荣耀的赛场上，这个词语用来概括叶修整个人更加合适。他不会被击败，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决心或者口号，即使遭遇失败，他也能立刻站起来，冷静而实际地寻找新的解决之道，迅速执行，再然后，夺取胜利的结果……是他把自己在荣耀中的性格扩展到了整个灵魂呢，还是因为他有着这样强大而勇敢的灵魂，他在荣耀中才能表现出那种无往不胜的气质？
“我相信你可以回来。”喻文州默念道，看着擦过舷窗的大块大块洁白的云朵。
没有人留意他的表情。
tbc
本章和接下来的两章，在时间线上和第十章结尾有一点重叠，将来会修一下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