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叶]夜思日梦（下）
他们吃饭的地方离兴欣酒店很近，吃完夜宵，喻文州先送他们回去。喻文州跟叶修走在前面，黄少天故意走慢了两步，跟苏沐橙一起走在后面。
黄少天悄悄跟苏沐橙咬耳朵：“你讨厌基佬吗？”
“用这种有歧视性的称呼可不好哦！”苏沐橙说，“同性恋也是正常性向的一种，有什么好讨厌的。”她笑着瞥了一眼黄少天：”你是？“
“呸呸呸呸呸！”黄少天干脆利落地自证清白，又换了个问法，“那在公共场合刷存在感的基佬呢？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同性恋的那些？”
“这别说同性恋了，异性恋都让人讨厌吧。”苏沐橙说。
“战友！”黄少天感动。
喻文州也悄悄跟叶修咬耳朵：“怎么样，明天能不能起来一起吃早饭？”
“起来是能起来，但是我才不跟你一起吃早饭。”叶修斜睨喻文州，“我说，你真不是在开玩笑？”
“从一开始我就是在认真建议你。”喻文州说。
“那我现在认真拒绝你的建议。”叶修说。
喻文州不会问为什么，叶修做事总能给自己找理由，他换了个说法：“但你确实很喜欢我。哪怕是作为朋友。”
“你哪只眼看出来的啊？”天气怡人，G市绿化做得好，他们走在阴暗的林荫道上，被温柔淡远的花香包裹着，微风吹过。叶修夜宵吃得开心，整个人身体都处在非常舒服的状态中，他甚至没有一点抽烟的冲动。心情也是懒散而闲适的，就算被喻文州这么说，他也没去介意。
“我后来又想了想我的梦。”喻文州说，“发现它一点也不荒唐。我梦到你说我是你见过的最优秀的人，其实是我内心真实欲望的体现。我或许就真的希望你那么想。”
“你梦里的我肯定不照镜子。”叶修说。
“但是事实上，你认可我，而且需要我。”喻文州用一种无可置疑的语气说，“你明明自己就能发现诛仙战队的问题，却还是凌晨敲我起来帮你看视频，因为你对我的信任，甚至已经不输给你的自信了。”
“因为我叫不醒张新杰。”叶修说。
“这世界上没有叫不醒的人，只有不愿意为你醒过来的人。”喻文州说。“那个点，换了别人敲我，我也不会醒的。”
叶修心头突地一甜。他一时想不出什么来反驳喻文州。而且有一点他没说出来：之所以他会在几个精通战术的人里选了喻文州，也是因为他知道，别的人不好说，但喻文州一定会马上起来帮他看，帮他分析。这是他们长久交往下来喻文州给叶修的感觉，说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不为过。
“还有一点，我想了想，梦里你住的那个破地方，其实是我对于你那段时间受到的不公正待遇的解读吧。”喻文州笑了笑，“梦里的感情总是单纯直接些，但它是真实的……不说这个了。总之我就是感觉到你很喜欢我，除了我跟少天之外，你还会每次比赛都跟别人约饭局么？”
“这只能说明我们都是吃货，而且你就确定我喜欢的不是黄少天？”
“确定。”喻文州毫不犹豫，“为什么他想跟你打一场那么难，只要我约你PK你就答应？”
“因为打你容易啊！”叶修说。
“回头你就知道是不是真容易了。”喻文州笑，“跟蓝溪阁实力相当的公会那么多，你为什么单独选了我提出来跟我合作？”
“我跟谁都那么说……”叶修说。
喻文州丝毫没有被打击到：“总之你就是挺喜欢我，这是一种感觉。如果你不喜欢，那天晚上我跟你提这个建议的时候你就会当场跟我翻脸，而不是到现在都还在跟我扯东扯西的。”
叶修一时无语，他跟喻文州谈感情，喻文州跟他讲道理；他开始讲道理，喻文州又去拼直觉了。第六感这玩意怎么反驳啊？叶修想了想：“其实你也没有特别真爱我，对吧？没了我就活不下去的那种？”
“当然。”喻文州说，“只是感觉喜欢的阶段，所以我的建议是咱俩试试看。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那就对了。”叶修说，“我现在已经很喜欢你了，万一真爱上你，我怕我拔不出来。”
喻文州的眼睛在黑夜中亮了，仿佛看到了极其美丽的未来：“那不是正好？”
“一点也不好。”叶修说，“如果到时候你发现你这种感觉是错觉，跟我说你不爱我，我会心碎的。”
黄少天在黑夜中惨白着一张脸，蹑手蹑脚地往后退了两步，跟苏沐橙并肩。
“他们在聊什么？”苏沐橙好奇地问。
黄少天摇摇头：“你不会想知道的，我现在感觉很不好，有点想吐，你带面巾纸了吗？”
喻文州是个负责任的人，对叶修也对自己。他不会轻率地听到叶修抛出个钩子就头脑一热地上当，万一叶修真爱上他，而他到时候真没了感觉，也不是没这可能。所以才要试啊！没试出是正确还是错误之前，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最重要的是，心情骗不了人，就像这天晚上一样，不管是跟叶修一起吃饭，还是就陪在他身边走走，听听他的声音，喻文州就会像度过一个悠长的假期那样身心舒畅。
这事情不能拖，一拖黄花菜都凉了，拖太久说不定叶直男突然起了心思，再找个女朋友，那这个本来无关紧要的可能一定会变成喻文州终生的遗憾。事不宜迟，喻文州想。
正好这段时间接近常规赛末期，厂商已经开始为季后赛预热了，他们撞在一起的机会也有——兴欣虽然还没有确定出线，厂家里还真有那么几个叶修脑残粉，于是叶修连带兴欣都有不少活动。这天是个广告，叶修喻文州成熟型男产品线，苏沐橙黄少天青春时尚产品线，拍摄也是在不同的棚里。叶修完事之后就脱了样衣，跑去卫生间洗掉脸上的粉底，还顺便用洗手液洗干净脑袋上的发胶。清理完毕之后他进了个小隔间，坐在马桶上点了根烟，这地方规矩太大，还是厕所里逍遥些。
没过几分钟，喻文州也进来了，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洗脸洗手。他跟叶修不一样，穿的是自己的衬衫，收进裤子里，显得腿又长身材又好看，叶修吹了声口哨。
喻文州进来时就看到叶修了，他没理，先是把自己清理一番之后，抽了两张纸擦脸，用手指把头发理顺，回身走进小隔间，把厕所门关上了。
“你干嘛，耍流氓？”叶修拿烟头对准喻文州：“我可有武器。”
“先耍流氓的是谁啊？还吹口哨？”喻文州轻松地夺走了叶修手里的烟卷，叶修怕真烫着他，手只是虚虚地夹着，被喻文州捏着烟蒂一拽就拽走了。喻文州把烟头三两下在隔板上按熄，丢在废纸桶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叶修，朝他微微探过身来：“你今天真漂亮。”
“你说‘帅’我会更开心一点。”叶修说。
喻文州笑了笑，注视着叶修的眼睛：“接过吻吗？”
叶修警惕地摇头：“你要干什么？”
“我也没有。不如我们来试试，看看感觉怎么样。”喻文州低声说。
“我的初吻是要留给我喜欢的人的。”叶修严正声明。
“那你趁机喜欢上我不是正好？”喻文州说。
“根本不是这个逻辑好么！你……”叶修话没说完。喻文州掐住他的下巴让他扬起脑袋，含住他的嘴唇，舌尖顶开他的牙齿。他本来一段时间没见叶修，就很想念他，再加上叶修今天还做了个造型，样子格外好看。喻文州觉得自己忍不住了。
吻能传达很多情绪，话语触及不到的，或者怎么触及都无法说服的，一个吻说不定就轻松解决了。厕所里湿润的水声响了很久，喻文州离开的时候，叶修恋恋不舍地咬了咬他的舌尖。
“舒服。”叶修闭着眼，惊叹又赞美地说。
“我也舒服。”喻文州诚实回应。
“我们能不能不谈恋爱，但是每次见面的时候做这个？”叶修睁开眼睛，像是发现什么好点子一样特别真情实感地建议。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喻文州笑。
“你思路不要那么僵化。人应该给自己一点假设和梦想的空间。”叶修劝他。
喻文州又亲了亲他嘴唇：“还有更舒服的事，想试试看吗？”
“不用了。”叶修立即拒绝，“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喻文州兜里手机响。他接起来，负责人的电话，那边也拍完了，现在要把他们送回饭店吃个午饭，下午就直接回程了。喻文州应对两句，挂了电话，看看手机：“我跟他说五分钟下去，坐电梯要一分钟，我们还有四分钟。再来一次？”
叶修圈着喻文州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低。
吃完晚饭，指导完大家的单独训练，叶修回到宿舍，打开电脑上了QQ。他习惯睡前再看一遍有没有什么重要信息，没事的话才能安心洗洗睡。喻文州的窗口跳动着，叶修点开，忍不住会心一笑，喻文州给他发了张图，还在缓冲。消息时间是20秒之前，这同步率也太高了。
这时图片显示了出来，叶修第一反应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魏琛，谢天谢地，他没在窥屏。叶修秒发了N个表情过去刷了屏，才看到喻文州慢悠悠敲出来的一句话：“画得好不好？”
叶修留意着身旁的魏琛，又急速拖上去看了看。其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是复现了一下白天厕所里的场景而已，完全没有涉黄。问题就在于喻文州画得太还原，那情景叶修自己看不见，但这两张脸是跟现实里是一模一样的。
叶修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还是抓到了重点：“你自己画的？”
喻文州发给他一个“可爱”的笑眯眯的表情。
叶修不想再面对这个问题，当时吃得爽，那感觉一过去他就不太想再对喻文州负责了。他想赶紧扯两句然后下线——当然那之前他得先把那张图删了，顺便让喻文州也删了——，就说：“你还会画画啊？”
喻文州那边半天没动静，过了十几秒，一个文件压缩包传了过来。
喻文州说：“看看。”
叶修莫名其妙，他收了文件，就又看到喻文州给他敲了几句话过来：“我传了离线，你收着，我去休息了。那张图我已经删掉，你放心，原稿也销毁了。”以后再画新的，更不能给人看的，喻文州想。
叶修还没有来得及称赞喻文州的上道，文件已经传完，喻文州的对话框也很快就黑了。叶修关了窗口，把文件打开，解压缩，是一个文件夹，里面都是图片。叶修随便点开了一张，眼神里瞬间被惊讶填满。
他慢慢地按动着键盘上的方向键，一张一张看下去。
都是手机拍的，都是素描，都是……他自己。
每张图上都有写时间，具体到月份。
几十张，都是他，做着不同的事情，神态各异的他。有些场景甚至叶修自己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发生过。但是他能看出来那笔触里的爱意，那和喻文州看他的眼神里，和他说话的语气里，亲吻时舌尖的动作里……传达出来的爱意一模一样。
叶修在电脑前愣了几秒钟，他打开邮箱，把喻文州给他的压缩包上传到附带的存储空间里，然后把压缩包和文件夹一起拖进了回收站，清空。
很少有职业选手这样齐聚一堂的场合出现，叶修无聊地晃着手里的果汁，想。他在人群中还看到了几个熟识的旧面孔，郭明宇、季冷、方士谦……叶修懒洋洋地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偶尔跟路过的谁说上一两句话。
“叶修。”喻文州站在不远处叫他。
叶修有点高兴地走过去，喻文州拉住他的手，把他带到旁边的一间小休息室。他的表情突然变了，按住叶修，把他的手绑了起来，丢在沙发里。
“我不想让你看他们。”喻文州冷冷地说着，“结束之前就别出去了。我不会放你走的。”
他拉开门，无声地走出去。
叶修又惊又怒，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喻文州居然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逃生的冲动占据了他的头脑，而他从来都不会被什么事情难住。怕喻文州突然闯进来，叶修甚至背过身，用手锁好了门，然后迅速地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三角形的铁片，割断了手里的绳子。他敲破窗户，从窗台跑掉了。
这时候他们正因为什么活动而住在一起，是他刚来嘉世时住的那种集体宿舍，好几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上下铺。叶修还惦记着自己留在宿舍里的行李，主要是账号卡和资料，他回到宿舍，飞快地收拾起东西，想着赶紧逃回兴欣，因为喻文州一定会追来——就在他手忙脚乱地往包里装东西的时候，远远地，喻文州出现了。
叶修拔腿就跑。
他跑得没那么快，长期不运动的恶果此时特别明显，喻文州在后面追他，离他越来越近。叶修心中焦虑，还有点委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喻文州在后面紧紧地缀着他，语气却是一如既往地气定神闲：“你为什么要跑？”
“是你先把我绑起来的！”叶修愤怒地回身叫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破坏掉他们本来快乐又和谐的关系？！
叶修突然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熟悉的黑暗。
他躺在枕头上，转了个身。梦里的焦虑、难过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恐惧瞬间都消失无踪，刹那间盈满心头的，是被喻文州执着地追逐，恶狠狠地渴求，在他身上投射的占有欲蓬勃到接近错误的程度时……那种语言无法形容的甜蜜感。那感觉如此真实。叶修躺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他的脑子里面都是喻文州。梦里的喻文州，现实里的喻文州，剥离开过度夸张变形的表象，叶修发现，他已经无法把那种甜蜜的情绪，和现实里的喻文州再割裂开来。
糟糕了，叶修想。
Fin
*梦有时是潜意识极度扭曲、变形后的外在体现，请务必不要把梦的内容当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