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叶]长相守（16）
第二天晚上，叶修接到了喻文州的电话。
“打得不错，那个埋伏设置得尤其漂亮，连对方的思考误区都计算进去了。”叶修靠在床头，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夸喻文州。
“因为是呼啸啊。”喻文州说，“换了霸图或者雷霆，甚至是微草，我都不敢这么玩。”
叶修语气严肃的批评他：“你的意思是兴欣你就敢这么玩是吗？要小心我们家方锐，他可是我的关门弟子。”
“得了吧，”喻文州笑着，丝毫不以为意：“方锐就是个人风格比较猥琐而已，再说了他也未必认你这个师父吧？我猜你徒弟是安文逸，这几场比赛能看出来。你别误导我，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叶修挑了挑眉毛。这个事情他并没有瞒着别人，但也从没有对外人提起过。他的确一直有针对性的把安文逸向这个方向培养。兴欣目前还是以苏沐橙和方锐为核心的，这是实力和经验的必然选择，但叶修目光要长远些，他甚至已经考虑到了苏方退役之后兴欣要走的路。与其把希望寄托于转会和青训营，他更乐意做些更有价值的、更实在的工作，比如，把兴欣的这几个小孩好好的带起来。安文逸是这几个新人里面意识头脑和判断力最好的，虽然操作上还有不少提升的空间，可这在叶修看来只会是一种尚未发掘的优势。他倒是惊讶了一下喻文州眼光的毒辣，随即特别认真的跟他商量：“不许针对我家新人打线下心理战啊！”
“我是这种人么？”喻文州笑。
这点叶修倒是承认，他也只是那么一提。虽然也是四大心脏之一，可喻文州的比赛道德水准却是相当高的，任何战术都在叶修看来合情合理的范围之内，甚至连垃圾话这种东西，喻文州都不屑于使用——也可能是不擅长使用。不过，他也不会阻碍队友去用就是了。海内逢知己，虽然立场不同，但叶修却难得一位明白他苦心、也可以让他放开说些心里话的挚友，两个人随即就安文逸这几场的表现聊了一会儿，他的几个小亮点被喻文州单独拎出来提起的时候，叶修甚至由衷的感到快活，像是自己看重的弟子得到了另外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的充分认可——哪怕是叶修自己被认可，他也从没有这种开心的心情。他只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两个人愉悦的聊了一会儿天。这是个让人惬意的晚上，温暖的带着甜味的晚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把叶修的每一根发丝都吹得清爽。老魏还没回来，叶修刷了牙，就没再抽烟，房间里一点儿烟味都没有，只有晕散开的浅淡的花香……花香伴着喻文州的声音一起进入到叶修的身体里，像是味道温和醇厚的琼浆一样滋润着他的神智。喻文州的声调平静，语速也缓和，他这个声线，哪怕只是轻声叫出叶修的名字，都能给叶修一种分外深情的错觉：“叶修。”
“哎，”叶修说，“怎么？”
“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关窗户。夜里凉，小心别感冒。”喻文州说。
叶修为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暗自惊讶了一下，喻文州明明不在他身边，但哪怕在他身边，光用看的也不会知道叶修刚刚的心绪所向。但是叶修什么都没说，只是嗯了一声，转过来也叮嘱喻文州：“你也是。”
喻文州清朗的笑声从手机那边传过来：“我是什么？我这边晚上温度二十五六度，开窗睡觉正合适，不像你这边昼夜温差这么大，再说我查过了，H市这两天降温，晚上最低十二三度，你得盖厚点的被子。”
叶修无语，喻文州在他面前简直太游刃有余，如果把对对方的关心也比喻成一张地图，喻文州是无可争议的主场，早就练习了千百遍；而叶修拿到的甚至是个随机图，在读条结束之前他都从没有来过这里。连学习都显得如此笨拙，看似完美无缺的应对都能被喻文州找出漏洞。
喻文州轻轻咳嗽了一声，话语里还有挥散不去的笑意：“我来教你，只教这一次，你可别走神。关心人这种事情，其实是一种本能，当你没办法停止去想一个人的时候，就好像生活在他身边一样，他的天气是你的天气，他的朋友是你的朋友，他的事业是你的事业，他难过的时候，你也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他也好像生活在你的身边，你看到好玩的就想要跟他分享，吃到好吃的就想带他来吃，或者是学会了做法给他做一份。低落的时候就想要找他说话，高兴的时候最想做的就是让他知道，看到什么美好的东西，第一时间想起的也是他——”
他顿了顿，闭上眼睛，想象着手机那边叶修的样子，同时浮现在他心上的，还有与之联系的千百种美丽的事物：“然后你就会惊讶，为什么你的思想是这么活跃，能从任何一个让你感觉到美，或者是感觉到爱意的地方，看到他的影子。叶修，这种事不是口头上说说，或者是用你以为的对一个人好的方法就能简单做到的，你要把他放在心里，时时刻刻都想着他，然后你的本能就会告诉你，你应该怎么想，怎么说，”喻文州放低语调，声音里有着循循善诱的温柔，“以及，该怎么去做。”
喻文州的声音是温和的，这么长的表白，他依然说得从容不迫，甚至带了轻松的笑意。但即使有再玲珑剔透的心，他也无法完全揣摩到对方的样子，因而他也就看不到，在电话那头彻底陷入沉默的叶修，即使屋里没有第二个人，也本能的抬起了手臂，挡了挡自己的额头，只是为了稍微遮挡一下完全无法自制的热起来的脸颊。叶修的情绪并不外露，他不知道除去微微显得异常的表情之外，他的脸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红，并没有一把火在那里真正的烧起来，就像喻文州的话语是如何烧灼着他的心一样。
喻文州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叶修始终没说什么，他暗自笑了笑，便语气轻快的转移了话题。已经进入了私人聊天时间，这个时间段内是没有荣耀的，但即使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因为参与者的身份，他们也经常聊得津津有味。喻文州的话题转得有点突兀，以至于叶修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听说过高利贷吗？”
“啊？嗯。怎么说这个？”叶修干巴巴的说。他的喉咙发紧，但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或者说一直是平静，甚至略带愉快的。
“没什么，突然就想起来了。”喻文州换了只手，把发烫的手机贴住另一边耳朵。“知道高利贷最可怕的地方是在哪里吗？”
叶修对这个方向还真没有一点涉猎，但他好歹有常识：“利息高到还不起？”
“这是一点。”喻文州肯定道，“还有就是，利滚利，每天的利息都是叠加到本金里的，不说根本没有还贷能力的，就算是能还，很多人也只是还个利息，永远没有还本金的能力，而且利息会越叠越多的入到本金里，滚雪球一样，越来越还不起。”
话已至此，叶修算是完全弄明白了喻文州的意思，喻文州这是在暗示他，别以为你一天天过得这么轻松，其实他还记着那笔帐呢，而且这就把后果一二三的给他摆了出来。不过叶修也有底气，一个月的花，至少还利息是够了吧？他于是也坦然，问喻文州：“那要是一直还不起本金，结果是怎样？”
喻文州笑：“我也不知道，当债主的经验不丰富，我这也是第一次。不过我想，大概是当债主的，想怎样就怎样吧？”
喻文州意有所指，叶修却也上道，短信里都挑明过的事情，他不介意电话里再讲一次，叶修一贯能屈能伸，立刻放低语气，声音无辜：“喻老爷，再宽限几天呗，家里一堆孩子等着喂，这几周比赛打不好，就没钱过年啦……”
叶修听着电话那头的喻文州笑了几声，然后是沉默，但沉默中一直有呼吸声传过来，声音略微沉重了一些。叶修不知道喻文州的情况，但他知道喻文州肯定没生气，正想出声问问的时候，喻文州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甚至带了点叹息的语调，轻声的，叫着他的名字：“叶修。”
还没等叶修答应，喻文州的下一句话就传了过来：“……我想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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