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糖

（7）

从这一天开始，喻文州恢复了给叶修打电话的习惯，只是频率适度，一个礼拜两到三次。赛后咨询和讨论，这是必然的；其他的时间，喻文州偶尔有问题，或者关于兴欣比赛时的想法，也会给叶修打个电话。

为了不影响彼此休息，他们约定好，如果头天晚上，喻文州睡觉之前叶修还没接电话，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喻文州就会给叶修再打一个。叶修本来的意思是说他可以第二天起床后再给他拨回去，但是喻文州很坚定的拒绝了。

“等你起了床，我可能已经去训练室了，再说早上的计划不能因为等你的电话打乱。你十二点之前睡的话七点完全可以起床了，没事睡这么晚干什么？”

叶修早年在嘉世习惯熬夜，生理钟不好，就算他现在有所收敛，但还是非常容易混乱的那种体质——这点喻文州早就发现了，作息良好的人一到该睡觉的点就会犯困，但叶修不是，经常和他搞完一发又精神起来，想去玩会儿游戏。让他睡，他也能睡着，但是放他不睡，尤其是在休息日，他就不知道玩到什么时候去了。

现在叶修回了兴欣，又没有职业选手时那种密集的训练量，喻文州简直能看到这个结果。

喻文州的说法叶修无可反驳。他们都没有提QQ这茬，说白了，喻文州买的就是电话客服，在线客服的效率低，反馈速度慢，虽然他们在训练室的时候偶尔也用，但大段的交流还是得靠着电话。

而且叶修也解除了对喻文州“不提供竞争对手分析”的禁令。讨论别家战队的优缺点和变化，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个双赢的事，只是之前叶修心中另有打算，不愿意和喻文州多说话，现在他们的事情敞开了摊平了尘埃落定了，他就坦荡起来，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给喻文州打电话聊这些。

喻文州不介意叶修的小出尔反尔，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所以那只手机现在对叶修来说有了不一样的视角——这一天过去，他回到宿舍，将会面对着两种情况：这只手机是黄少天馅儿的，或者是黄少天拌喻文州馅儿的。如果是后者叶修就会不自觉地更高兴一点，大体上就是吃到三鲜饺子和吃到有一颗虾仁的三鲜饺子的心情差异。不过叶修对黄少天态度积极了好多，时间不晚的话他就给黄少天回个短信，甚至打回电话去聊两句。

黄少天是他的好朋友，喻文州也是。没错，叶修正在把自己心中的喻文州往这个位置挪腾，而且他感觉喻文州也是这么打算的。

喻文州没有再给叶修发过一条嘘寒问暖的短信，叶修有时候QQ敲他说些事情，他也回得言简意赅，大体思想到了即可，再没那么精细到好多细节都一一说到。

可是这种关系确实让叶修很舒服。这是他习惯了二十多年的的跟人的交往方式，安全又温暖，和喻文州聊荣耀层面的东西让他觉得总有一个人能那么玲珑剔透的理解他的每一寸想法，甚至照顾到他没想到的地方，而且提点到对方的盲点也有一种在别人身上得不到的成就感。但是和喻文州几天不联系，没有短信，不打电话，他也不会产生一点点失落。

他所求的不过如此。

叶修知道，在喻文州的这个问题上，他终于还是获得了真正的宁静和平衡。

 

除去在某些消磨在浴室或者老魏没有回来时宿舍床上的时间。那时候的叶修无所倚靠，是的，这种事情是可以靠自己解决的，但是当他饱尝两个人一起的滋味后，自己做就显得有些力所不逮，他必须要抓住什么想象，或者翻起什么回忆——

在苏黎世，和喻文州正式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叶修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这话本来是叶修为了引诱喻文州上钩时下的饵，实际上他那时从没这么想过。但是这些日子他被喻文州拖下了水，再也回不到在岸上时自由呼吸的时光，饥饿中咬住的饵，还是自己当初抛下的那根钩子上挂着的。

叶修没有办法。自己解决的时候，他只能想着喻文州。喻文州的嘴唇，手指，那根东西的形状和热度，舌头交缠时鼻尖嗅到的喻文州的味儿。

不这么想着，他很难再出来。 

不过叶修在这个问题上很大度，心宽得能跑马撑船，他看重的是平时的工作中并不会为细碎的感情所纠结，这种场合想谁不是想，叶修认为，在他把手指伸进后面用力摩擦时想着的那个技巧赞到爆的喻文州，和跟他互道晚安前还聊得开心的喻文州，并不是同一个人。前者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是他生理上的一个寄托罢了。

（8）

这样安静的过了两个月，再次见到喻文州，是在一场跨国友谊赛上。韩国那边提出的邀约，建议两国用世邀赛的阵容和赛制打两场。去年的世邀赛中，中国队并没有遇到韩国队，后者在1/4决赛中就被淘汰了，联盟总部开了几次会，觉得从国家层面上讲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赞助商和转播费虽然不会特别多，但是也足够平衡支出。召集令下来，各家的大神不得不抽出几天时间来，回到去年夏天他们曾经集训了半个月的地方。

叶修和方锐、苏沐橙一起进门的时候，会议室已经坐了一圈人。椭圆的会议桌中间是冯主席，身边空了三个位置。但是第一眼，只一眼，叶修的目光还是落在靠近门口，听到推门的声音就转过头来看向他的方向的喻文州身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群中他第一眼看到的人，本能一般的，只剩下了他。

他们对视了只有不到半秒钟，叶修的目光很自然的从喻文州身上开始绕着会议室的人打了个圈儿，最后落在冯主席身上，然后笑呵呵的和大家打招呼：“都到啦？飞机晚点，打不到车，二环路上堵成猴啊，不好意思。”

“你倒是解释一下从机场到三元桥怎么会经过二环路。”王杰希冷冷的说。

冯主席咳嗽一声：“行了，大家都到了，赶紧开完会干正经事去。咱们这次时间紧，压力大，都看球了吧，上周国足被韩国人虐成什么样你们都知道吧？这是雪耻之战，各位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主席您一统天下的野心不小啊！咱们连他们都得代表？”叶修惊叹。

去年夏天集训那会儿，冯宪君来视察过一段时间，中国队出征前也做了他认为振奋人心的赛前动员，和叶修你来我往的拆招过不少次，早就积累了丰富的对付叶修的经验。冯主席不露声色：“所以嘛，叶领队你得给我认真担着点，这次要是输了，一半责任都得在你，他们都是周末要打比赛的，就你一个闲人，该怎么做不用我说吧？”

叶修手臂一抱，靠着椅背，笑笑不说话。

冯主席交代完情况，做了简单的动员就走了，大家针对来之前积累的一些韩国队的视频和拿到的对战阵容名单，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这种场合王杰希、黄少天、喻文州之类的说得比较多，叶修主要是做补充说明，喻文州说话的时候叶修就看着他，而喻文州的眼神也就直直的落在他脸上，一边认真而专注的看着叶修，一边做着条理清晰的分析。他并未像一个正常的发言者那样，纵观全场，在大家的表情里寻找信息的反馈。喻文州头发长了点，下巴好像瘦了，这件衣服没见他穿过……这样的念头在叶修的脑海里闪现了不到十分之一秒，电光石火，瞬间消失。

叶修和喻文州的反应都很平常。在场的所有人里，有那么几秒钟，只有一个人看看喻文州，又看看叶修，然后飞快的挑了挑眉毛。

集训中心不仅是住了荣耀的职业选手，这个时期宿舍比较紧张，于是就没像去年集训时那样大家都住单间，而是按照世邀赛的分房法，两个人一间。这次比赛的场地就设在B市，只是选图分了主客场而已，也没有特意为大家安排好点的酒店，就算是比赛日前后，也依然集体搭乘大巴往返于宿舍和赛场。冯主席美其名曰，让大家都住在熟悉的环境里，有助于保持良好心态。

 

黄少天晚上玩手机睡觉时想到队长跟叶修一间就觉得心塞塞，脸不由自主的皱得像是吃了个酸桃，又带了点情不自禁的好奇跟幸灾乐祸，心里有个小人总是想着跑过去看看那边的情况是啥样的。

其实喻文州和叶修这几天清白干净得很，跟往日的不同就是他们省了那点电话费。

喻文州一般是自然醒，但是他手机也设了闹钟，这闹钟还是喻文州跟叶修住在一起的那几个月时用的，都快一年了也没换过，喻文州去浴室里刷牙洗脸的时候闹钟就会响起来，悦耳的铃声隔着一米多宽的床缝从这边传到那边，声音刚刚入耳，叶修就会醒过来。他也不起床，就是听着浴室里喻文州摆弄水龙头的水声，这声音他很熟悉，喻文州要多久洗漱完他也很熟悉，叶修会赖床赖到喻文州差不多弄完，然后精神很好的坐起身，和喻文州交接浴室的使用权。

叶修和喻文州的关系处得很好。叶修咕噜咕噜刷牙的时候喻文州就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看会儿带来的杂书，等着叶修，跟他一道出门吃早饭。

因而这段日子叶修也过得实在是舒心。冯主席把责任放在他身上，叶修就担了，既无压力也不轻敌，加上有喻文州这么默契又得力的一个人放在身边，有什么想法晚上两个人入睡前随便聊两句，对方就都通了。因此最后的两天比赛，赢得也干脆漂亮，冠军队和1/4决赛队的地位差距，还真不是假的。

友谊赛没什么庆功的价值，赢就赢了，其实输了也不丢人，晚上两国的选手们还集体去聚餐了一次，虽然也就是各吃各的，语言不通，谈什么真正的友爱。第二天各家选手就得回自己的俱乐部，大家散的早，也没人提出去搞什么夜生活，来比赛的人都是队长级的，一个个都在心里憋着怎么在这轮的常规赛里日翻刚刚场上还是战友的人呢。

不过这种情绪叶修是没有的，论及压力，他还没有自家的沐橙方锐大。帮国足雪耻自然是高兴一点，叶修想着这次和喻文州分开，下次见面估计得季后赛了，于是晚上就多和喻文州聊了一会儿。对方谈兴也很好，专门叫了咖啡外卖陪着叶修。两份咖啡都空掉，烟缸里的烟头积了好几颗，手机上的时间数字也越来越大了。他们把战队比赛甚至人员变动的八卦都说了个遍，一时没有什么新鲜的话题。

喻文州捏着咖啡的空杯子，靠在椅背上看着叶修，仿佛有点困意，眼睛一眨一眨的。叶修心下微动，也不知道是牵动了哪里的回忆，觉得这样的气氛，两个人好久都没有过了，于是跟喻文州感叹一句：“看看吧，我当初说得多对，你看咱俩现在的关系多好，雷打都不动的。”

喻文州略带困倦的微微一笑，反问一声：“嗯？”

“要是咱们还在一起，这时候说不定就会成什么样了。”叶修以为喻文州没听懂他的意思，就顺口解释了一下。“现在看看，还是当朋友最好，跟你这么交往，实在是舒服。”

喻文州笑起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他把空掉的纸咖啡杯小心的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手指交叉搭在腿上，眼神清明安静，那点困意完全从他的眼睛里消去。他看了叶修一会儿，没说话，在叶修被他盯得发毛之前开口了：

“你可能并不知道。对于我而言，从你离开G市的那一天起，除去比赛的时候，我没有一秒钟不在想你，没有一秒钟不在想你时心里疼得就像是被一刀一刀的捅进来。你不知道我给你写信和打电话时需要积累什么样的勇气，听到你的声音时是什么心情。你可能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处在这种精神状态里，却还是坚持要隔几天给你打一个电话，和你聊那么长时间。”

喻文州扯起嘴角，牵出一个笑容。“你把我当朋友，我就当你的朋友。但你千万别以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这么享受跟你的这种关系。”

喻文州站起身，走到叶修面前。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叶修的脸。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叶修，你有没有一秒钟，站在我的心情上替我想过一点点。”

喻文州的嘴角还在扬着，但是叶修从来没有看到过喻文州这样的眼神。

他被喻文州的眼神绞得胃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嘴唇微微颤动，脑子却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喻文州对叶修笑了笑，很快的放下手，从床头拿起自己的手机往门口的方向走。叶修的眼神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门被打开，然后轻轻关上了。

叶修就这么空白的坐了不知道多少分钟，他的胃一直在疼，他觉得可能不是心理原因，就是种生理上的疼痛，也许是晚上吃了不妥当的食物的关系。时间已经到了晚上12点，喻文州仍然没回来，叶修拿起手机，给喻文州拨了个电话。他还不知道怎么回应，但是先确认一下他的安全，万一喻文州赌气跑去了外面，叶修实在是担心他遇到什么危险。

电话响了一声，两声，叶修的耳朵贴着听筒，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响，那边就传来嘟嘟的忙音。

喻文州拒接了。

叶修结束了这个通话，再次打了过去。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叶修摸了根烟出来，点上。他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的夜景狠狠的吸了几口，转身穿衣服。他得先去门卫那边问问刚才有没有一个男人出去，没有的话，一切都还好说。

刚刚把外套披上的时候门就被敲响了。重重几下，很生气的样子。叶修几乎是半冲过去开门，黄少天抱着个包站在外面，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怎么是你啊。”叶修叼着烟堵在门口。

黄少天根本不着急进去，他扫视着叶修的表情，态度敬佩中有点玩味的意思：“老叶，我到今天才真正服了你。我从没见过有人可以把我们队长气到要跟我换房。”

tbc

顺说，大家推的歌我都收到+听过了，日志我隐藏啦！收了很多好歌，非常感谢！！8过甜歌跟这篇一点关系都没有……